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琯溪柚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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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朝上不安宁,众朝臣朝下也暗搓搓忙做一团。

    叶府,祥乐居。

    如今天气渐暖,屋中原先置备的碳火盆都撤了下去,窗前厚厚的帘幔也都换了下来,大丫鬟宝琴在一旁指着几个小丫头将窗纱换下,秋香色的软烟罗重新糊了窗子,屋里头也跟着亮堂了许多。

    “夫人,眼下可要上饭?”宝翠在已一旁小心问道。

    孙氏脸色不善,闻言也只是点了头,并不应话。

    叶弘挑帘进屋后,一眼便瞧见孙氏十分难看的脸色,原本忙务完后心中的惬意瞬间一扫而空了。宝琴见叶弘进来,忙弯身见了礼,接过叶弘脱下的外袍打一旁妥善放了。

    叶弘扁了袖口,褪了鞋盘腿坐在孙氏对面,有些不悦道:“又怎么了这是?摆着脸色给谁看。”

    孙氏见叶弘开口便是这般语气,心头大恼:“我能给谁看?给自个儿看还不成?这家里头哪还有我说话的份,谁还能去瞧我的脸色!还不都是我瞧人家脸色过日子!”

    叶弘皱眉道:“谁能给你甩脸子去,这一屋子丫鬟不都是乖顺的。”

    孙氏一听猛拍炕桌,尖声道:“除了这些个丫鬟,谁还能听我的?我还没死呢,怎么就轮着她来管上管下了,啊?你倒是说说啊!”

    叶弘忙了一天原本就倦了,如今回了家中还要听孙氏这般叱呵,不由得满心厌烦。恰好这时候宝翠几个丫鬟从外面进来,一见屋中这氛围,个个垂了头,这样的场面并不少见。基本上每隔几日都要来上一出,见怪不怪了。

    丫鬟们的脑袋垂的像个豆芽,却是不敢耽搁捧了盘子过去,小心谨慎的将饭菜摆好。

    花炊鹌子,荷香鸭,灌汤黄鱼。碧玉笋丝,切丝韭黄,另有一道鲫鱼豆腐汤。一起端上来,屋中瞬间鲜香四溢,看得人食指大动,胃口大开。

    叶弘平日吃饭时喜欢先喝两杯小酒,待他往一旁看去,果真见丫鬟宝香正端着一只玲珑玉酒壶。他招手示意宝香把酒斟上,嗅着酒香方才的烦闷也稍稍散开了些。

    “你跟我搁这装什么糊涂?我刚刚的话,你可听见了。”孙氏见叶弘闷声不语,不由得大怒。

    叶弘只觉得这话刺耳的很,想着别人家婆娘都是个个温柔小意,知书识礼,便是发脾气也不过是闷声使个小性子罢了。在看看自己家这个,动不动就鼻子不鼻子,眼不是眼的,说起话来半分敬着都没有,粗俗又不讲道理。两相一比,越发不喜。

    孙氏抬手作势要去拉叶弘耳朵,哭闹道:“现在知道跟我装聋了?你倒是说说,当年你穷的叮当响的时候,你家老娘怎么到我家求着讨的媳妇!现在兜里头满了,搁我跟前装什么爷们!当我不晓得你几斤几两了?叶二柱你…”

    “够了!”孙氏的话音还没落就被叶弘打断,手中的酒盏在地上磕了个粉碎。

    叶弘气的满面通红,指尖哆嗦,拂袖站起来,怒道:“整日里瞎嚷嚷什么?你倒是说说看谁不对你了!你也给我低头瞧瞧,你身上穿的戴的,看看桌上吃的用的!亏了你一星半点了?别嘚吧嘚给我掀那些陈年旧账!不就是没让你管家么?你也不看看这家被你管成了什么样,搁哪都使人笑话!让媳妇管家怎么了?我倒是瞧着比你强的多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媳妇短你吃了还是短你喝了?裁新衣衫不是紧着你先挑料子?这窗纱不是也让你先选的?吃的上面比你之前折腾的那些还好。今个儿我就把话撂这,这叶府你能待就待,不能待就收拾东西回老家去!”

    言罢叶弘头也不回的出了屋,留下孙氏一人愣在那。

    半晌,祥乐居里传来哭闹谩骂和砸东西的声,不绝于耳。

    叶弘是真的对陆问薇管家很是满意,虽然刚开始心里头也不舒坦,只想着日后若是她管不来,随意挑个由子把掌家权重新收回来就是。可时间一久,却是越发觉得这是个无比正确的决定。这家在陆问薇的管理下,开始有模有样了,真有几分钟鸣鼎食之家的氛围。最让叶弘感到惊讶的是,岑姨娘暴毙一事,竟是被陆问薇压得严严实实,底下没一个敢嚼舌根的。据说是一大早上就处置了一批不懂规矩的下人,这才震住叶家上下无一人生事。

    想着近来叶榆也是安安生生,不在闹事,叶弘心下越发满意起来。都说家有贤妻如有一宝,这话倒是不错。叶弘边想着,边往姨娘孙玉院子去。

    到了孙玉的院子,那待遇明显不一样,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孙玉满面欢喜,小心伺候着,让叶弘方才的怒意渐渐消退不少。正待舒舒服服准备吃饭时,孙玉一脸热忱道:“老爷,年头里说的那个补缺之事可有着落了?贺儿不小了,总不好一直这样下去,也得找个事情做不是?”

    叶弘抬了抬眼皮子,道:“急什么,他俩哥哥不照样没有补缺。”

    孙玉脸上笑有些挂不住了,勉强道:“大公子跟二公子以后自然是跟着老爷继承家业的,可贺儿那性子老爷也晓得,一日都不得安生的,还是赶紧补个缺的好,也免得他每日出去惹事。”

    叶弘闻言应了一声,也不在多话。

    孙玉见叶弘只是这样随意应下,心里头不踏实,反反复复絮叨了好几遍,左右不过都是叶贺的事。她疼儿子心切,却听得叶弘脑子嗡嗡作响,半刻不得消停。吃过饭便不在留那,抬腿走了人。

    偌大个宅子,叶弘竟然不知道要往哪里去了。想了会儿,径直往三姨娘云澜的玉棠苑去了。

    ※

    屋里头的窗子大开着,虽是四月的天气,到底还是有些寒,叶榆进屋后有些先是往桌案前瞄了一眼。

    陆问薇倒不似平常在那坐着,令人有些诧异。

    叶榆抬手将窗子合上,这才往榻上去。见陆问薇正阖眸小憩,脸色不是太好,有些担忧道:“这是怎么了,身子不舒服?”

    陆问薇闻言睁开眼,见是叶榆回来了,便坐起身来,揉了揉额角:“夫君什么时候来的?”

    “也就刚刚,听玉玦说你晚饭也没吃,这是病了?没有让郎中过来看看?”叶榆按着她肩头,没让她起身,抬手摸了摸她额头。头上温度倒是正常的,就是瞧着气色太差。

    陆问薇摇头道:“也没事,可能是这两天事多,有些倦。晚上又没什么胃口,就让玉玦他们别忙活了。那丫头,倒是什么事都赶着跟你说。”

    “还不是担心你,早上还好端端的,怎么一下午就累成这样了。倒别说没胃口,这一晚上难熬,少说也得喝点粥垫垫,玉玦一直把粥温着,我一进门塞我手上了。”叶榆打一旁端起粥来,盛了一勺过去。

    陆问薇勉强笑了笑,也不再推辞,问道:“是跟孟大人出去了?”

    叶榆点头:“跟读书人说话可劲累了。”

    “胡说什么,孟大人又不是迂腐书呆子。”陆问薇就这叶榆的手,喝了两勺就有些喝不下,推了汤匙。

    “那倒也是,无论言谈举止,自是不俗。”

    只是到底是太严谨了些,便是每一笑都恰到好处。叶榆看见孟子玉,就想到他后头那人,打心底里轻松不起来。跟着也严于律已,怕哪句话不对,倒是给以后惹了是非。非是他太过谨慎小心,想着历史上,秋后算账的皇帝还少么。倒不如时刻提醒自己言行谨慎些,也是省的埋下祸端。

    陆问薇又道:“夫君哪都好,就是太散漫了些。”叶榆不是糊涂人,无论她说什么,他似乎心中自有底。哪怕是朝中局势,她稍一细说,叶榆便能看的通透。在这朝中,不怕没有能力的人,只怕看不透的人。叶榆心底澄明,却又懂得内敛不外现。这本是极为不易的,多少官场老臣,能修得一番所谓的“糊涂”。

    叶榆摇头轻笑道:“你这是嫌我不作为了?”叶榆知道陆问薇所言不错,他确实没有这番争强好胜的心思了。或许说重活一世,磨掉了他原本的几分意气。上一世他辛辛苦苦努力打拼多年,自以为什么都有了,可到头来只是一场空。如今,他却什么都不想要了,既不想坐拥金山银山,也不想名垂千史。比起这些,他更愿意去珍惜身边的人,比如说他的妻子。

    陆问薇闻言忙抓了他的袖口,摇头道:“没有,夫君本就是为了我才去做自己不愿做的事……再这般说,只叫我心中惭愧。”

    “你我夫妻说什么惭愧不惭愧,把这粥再喝两口,我去找郎中来。”

    陆问薇接过盛粥的瓷碗,皱眉道:“不用,休息一会儿就好了。”

    “真没事?”

    陆问薇点头,道:“也不怎么难受,就是有点累。虞美人这月的银子入库,还没来得及再清算一回。家中又出那种事,下人那少不得要训诫上一回……”

    “整日里就你忙,就是铁打的人也经不住折腾,这个样子下去不成,也不能连松口劲的功夫都没有。”叶榆挑了衣摆,挨着桌案坐下,替陆问薇清账,少不得要说她两句。

    陆问薇搅合着碗里的粥,回道:“也就这些日子忙些,你也知道的,这家中大小多少纰漏。那些管事又是仗着自己是叶家老人,少不得有脾气,想给撤下来难着,得慢慢来。不过如今涟雪定了亲事,来学着掌管中馈,倒是让我松快不少。”

    叶榆闻言问道:“涟雪已经定了日子了?”

    陆问薇点头道:“定下了,明年八月十一。”

    叶榆算了算,他那妹子如今不过十六,等明年出嫁时候满打满算也才十七岁。想到这,不禁摇头道:“以后咱们闺女得多留两年才成。”

    陆问薇好笑道:“难不成要留成老姑娘,使人笑话。”

    “有什么好笑话的,自己闺女养在眼前才放心,那么小小年纪的,能懂个什么,嫁出去人家还能当自己亲生女儿去疼了?”说完才想起来陆问薇也是小小年纪嫁给了他。

    陆问薇轻叹道:“不都是这么过来的。”盲婚哑嫁,不到新婚之夜连对方什么样都见不着,最后多少夫妻貌合神离,相敬如冰。

    叶榆正色道:“所以说,若是咱们有闺女,要好生养几年……不如找个入赘女婿比较妥帖,也省的出去受人家欺负。”想到这年头三妻四妾的习俗,叶榆不得不为今后自己女儿感到担忧,若是嫁给一个自己前身这样的渣男,让做父母的情何以堪。别说什么熬一熬,从媳妇熬成婆就好了,总不能指着怨恨过一辈子。

    陆问薇一滞,摇头笑道:“倒是越说越远了……都哪跟哪,闺女还没有就想着女婿了。”

    “那咱们就赶紧先生个闺女,再好好挑女婿。”叶榆一本正经道。

    陆问薇弯唇笑了笑,心下却并不轻松。上一世,他与叶榆成婚五年都没有子嗣,虽然两人鲜少有过亲昵,但也不是一次没有过。可直到最后,两人也没有孩子。而此生,她同叶榆多有恩爱,眼看也这么久了,一点动静也无。

    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期不期盼一个孩子的到来,她有未了的心愿,那在她心底压着,就像是一块石头,永远让她感到沉甸甸的。有时候会觉得不该有孩子,这样带着恨意的她,怎么才能成为一个慈爱的母亲。可偶尔又害怕她会不会永远都没有孩子,那叶榆……

    陆问薇抬头看了眼桌案前提笔对账的人,他垂下的眉眼在烛火映照下显得格外清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