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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章
番外八
“你好哪位？”
略显迟疑的声音自电话那端响起。
沈婧语将手机移开了些, 看了眼上面的号码，咬了下下唇, “媚儿, 我是婧语。”
“谁？”
听到这话，原本靠在病床头的杨媚儿愣了一下，随即一把坐了起来。
“你说是你谁？”
几个月没有听见闺蜜生龙活虎的声音了。
沈婧语叹了口气, “我是婧语。”
说完后, 下意识地闭了下眼。
果然，下一刻便听见听筒里传来杨媚儿骤然增大的嗓音。
“你还知道给我打电话！”
杨媚儿咬牙切齿地叫了一声, 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 “沈婧语你他么够能耐的啊, 不声不吭人跑到哪儿去都不知道, 联系方式全换了, 死活找不到你, 你还好意思给我打电话，我以为你连我这个朋友都不要了呢！”
越说越来气，胸口剧烈起伏, 杨媚儿一把推开递到嘴边的调羹, “人家顾学弟折腾了好几天特地飞去国外订了钻戒又请了一堆朋友来帮忙, 一心想给你一个惊喜, 那么隆重的求婚仪式我他么羡慕都羡慕不来, 本来我和志伟都到东沙岛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大家就等主角粉墨登场了。结果呢……”
她停顿了一下, 音调高亢了几分, “你倒是先给了我们一个惊喜。呵呵，要求婚了却发现求婚对象跑了, 你说好不好玩儿？也不知道你那位可怜的顾学弟后面怎么和那群朋友解释的？丢脸都丢到太平洋去了。”
一想起几个月前见到顾飞展时他失魂落魄面容苍白的样子，好好的小鲜肉都让她这位没心没肺的闺蜜摧残成什么样儿，杨媚儿顿觉一阵义愤填膺。
“你知不知道你还把人家气到胃出血，在医院养了半个月才出来？得亏你当时跑得快，不然老娘就是抓也要把你抓回来……”
电话那端的人还在絮絮叨叨，沈婧语却是听得呼吸一窒，“胃出血？他吗？”
重逢的这些天，他和她说了许多事，却从来没有提过这件事。
原来……
想到他那本就脆弱异常的胃，沈婧语感觉胸口像被针扎了一下似的，握紧手机怔怔道，“什么时候的事？怎么都没听他提起？你去看他了吗？有动手术吗？”
“没听他提起？”
杨媚儿一下子抓到了她话里的关键词，“他找到你了？你俩现在在一块儿？”
沈婧语只关心顾飞展胃出血的事，含糊嗯了一声急切问道，“那他那个时候动手术了吗？要不要紧？医生说会不会留下后遗症？”
听出闺蜜话里的担忧，杨媚儿面色稍缓和，嘴里却冷嗤了一声，“现在才来关心人家，是不是有点太马后炮了？诶不是说我胳膊肘往外拐，你自己摸着良心问问看，顾学弟对你是不是够可以的了？换了宋渣男你试试看？你说你是不是恃宠而骄飘了啊？再怎么得意忘形也不能把人家一片真心狠狠踩在地上，你这样，和那个姓宋的又有什么区别？”
她的声音实在太大了，一旁方志伟拉了下她的胳膊想劝她，被她不耐烦甩开了。
“我还没说完呢？要是不狠狠骂这女人一顿，回头指不准她还会钻牛角尖。”
杨媚儿不耐烦地瞥了眼病床边的丈夫，一手叉腰继续对着手机说道，“沈婧语我告诉你，没错你是受过一次伤害经历过一次挫折，但也不至于就变成现在这样的怂包，你当初追宋昊承时的勇气呢？气势呢？都见鬼去了？”
“真是越活越不如过去。顾飞展不就是家里有钱了点，长得帅了点，比你年轻了点。但这些又不是他的错，他家里怎么做是他家人自作主张，人家摆明了这辈子就只认定你一个。你问都不问下他的意见，就因为他姐说了你几句就落荒而逃，连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他，啊你就这么玻璃心啊，快奔三的人了一点儿受挫能力都没有？真要这样……我只能说，活该你这辈子都得不到幸福。枉费顾飞展那么掏心掏肺地对你，你是不知道当时他那样儿，我一个外人看得都难受……行了别拉我，我还没说完呢。方志伟你活腻了是吧敢抢我电话，我……”
手机那端突然断了一下，接着传来方志伟的声音。
“婧语，媚儿说的这些话你别往心里去，媚儿她……她最近刚检查出有了身孕，情绪比较容易激动。你俩这么多年的闺蜜，别跟她一般见识……”
一滴眼泪猝不及防地砸了下来，落在手上，有些烫人。
沈婧语慌忙抬起手背擦了一下，“嗯，我知道。”
又愣了愣，“媚儿她有了？”
之前杨媚儿一直嚷嚷着要丁克，没想到突然就有了，想也知道方志伟有多么高兴，沈婧语吸了吸鼻子，发自内心地说，“真好，祝贺你们。几个月了呀？”
“刚满三个月，最近胎像有些不稳，在一院这边住院保胎。”
身后的妻子还在张牙舞爪地想要抢手机，方志伟一手小心翼翼地挡着她的攻击，语速飞快地说，“不管怎么样，媚儿始终是你最好的闺蜜，也一直希望你能得到自己的幸福。我多说一句你别介意。就一个男人的判断来看，飞展对你绝对称得上真心，我知道你心里有所顾忌，但还是想劝你一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现在的社会人心这么浮躁，能遇到一心一意对自己的人非常不容易，好好珍惜吧……”
“方志伟你啰嗦什么啊，她这种人就得下重锤……”
杨媚儿的话还没说完，那边电话便被挂断了。
习习晨风扑面而至，空气中传来一阵淡淡的花香，那是阳台上的天竺葵开始了新一年的花期。
过了好一会儿，沈婧语才缓缓放下早已结束通话的手机。
她抬起手背试了试眼睛，视线不经意掠过门口的玄关处，脑海里却忽然浮现出那些早已成为过去时的画面……
顾飞展兴高采烈推开家门时，却发现屋里已经人去楼空……
他在各个房间寻找，拿起手机给她打电话却始终联系不上她……
他看见了她留下的卡和字条，脸上的笑意褪得一干二净……
他颀长的身影一阵风似的出了门，神情焦躁地飞奔下楼……
他一路踩着油门直奔她的单身公寓，最后却发现再也找不到她……
他面色苍白地躺在医院里，一遍又一遍拨打着那个已经暂停服务的号码，脸上一片绝望……
明明那些场景她不曾参与，却毫无征兆地就那样清晰地浮现在眼前。
沈婧语感觉喉头一阵发哽，她捂着胸口的位置，那颗原本已经麻木干枯的心忽然剧烈疼痛了起来。
为那个男人，也为那样一份守候了十来年的深情……
过了很久，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
抬眸望向外面，日光之下，绿植的嫩芽在阳光中焕发出新生的气息。
她缓缓弯起嘴角，明媚的凤眸，一片坚定。
顾飞展。
就算咱们这辈子都没有孩子，就算你的家人始终不能接受我，我也……不会轻易离开你了。
另外一边，顾飞展丝毫不知道妻子的心境变化。
他今天一早就去了机构，这边的事他暂时顾不过来，只能先委托给李彦军。
李彦军最近本身也忙得够呛，两个机构两边跑几乎分身乏术，好不容易盼到顾飞展回来，结果这小子说什么，他要去丰城开分校。
李彦军端着茶杯，刚喝下去的一口茶差点喷了出来。
我艹，你妹的好不容易把分校开起来，你小子能不能消停会儿？还丰城，咱们市里不够你开吗？跑那么大老远去，你家钱多没地方洒是吧？你是要累死我不成？再这么折腾我下去，看老子还跟不跟你干？
李彦军火大地不行，正想刚一回冲这位富二代发个飙，却见顾飞展不紧不慢地掏出两份合同放到了桌上。
“什么玩意儿？”他愣了一下。
对面顾飞展面色未变，端起茶杯不急不慢啜了口茶。
“看看再说。”
李彦军狐疑地看了他一眼，放下茶杯拿起合同，当看到首页利润分成几个大字时，他倏地瞪大了眼。
他停顿了一下，视线再次落向对面正兀自喝茶的男人。
顾飞展没说话，微抬了下手比了个继续的手势。
李彦军压住心中的疑惑继续往下看，当看到乙方按投资人参与分红，占有百分之三十的利润时，他差点原地跳起来。
“我艹，顾飞展你不是吧？”
“不愿意？”
顾飞展挑了下眉，探出手想要收回合同。李彦军哪里肯干，一把将两份合同死死藏到身后，脸上表情一片震惊。
“我说你受啥刺激了，一回来就跟我搞这么大的，该不是追妻未遂，大受刺激变成散财童子了吧？”
缓缓放下手中茶杯，顾飞展抬眸懒懒睨了他一眼，“嘴巴再这么欠，就接着给我打工。”
李彦军眨了眨眼，视线在自己那位同窗兼小老板脸上定了好一会儿。
这才确定，这小子来真的。
他清了清嗓子，小眼睛瞬间挤出了一抹笑。
“那怎么行？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顾老板既然都这么盛情了……我又怎么好意思推脱呢……”
话没说完，掏出笔毫不犹豫在合同上签下自己大名。
顾飞展嘴角一哂，“看都没看完就签字，也不怕被人卖了？”
李彦军合上笔盖，嘿嘿一笑，“哪儿能呢？连你都不信我还能信谁？”
爱不释手摩挲着手里崭新的协议书，李彦军只觉得和钱比起来，几个月受得这点儿累又算得什么。
来吧，尽管用金钱鞭打他吧，他受得住！
“不过话又说回来？你怎么突然间想要跑去丰城发展？”
放下合同，李彦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不像是他这位高冷淡定的老同学会干的事儿，除非……
眼前似乎有什么光芒掠过，他直直盯向对面老同学……的手。
眼神骤然一亮，“找到你媳妇儿了？”
顾飞展弯起一双桃花眼，寡淡的面上染了抹淡淡笑意。
“到时候，来喝酒。”
李彦军：“……”
我艹！
我说呢，好后悔没有讨价还价啊妈的，可以改成四六分吗老板？
……
奔波折腾了一天，顾飞展回去时天色早已黯了下来。
晚霞层层叠叠地铺满了天空，给地面笼罩上一层昏黄的霞光。
拔地而起的高楼里，一格格小格子似的窗户里亮起了明亮的灯。
楼道尽头的天空，自有一种落日之后的美好。
解完指纹锁，他的手按在门把上停顿了一下。
厚重的防盗门挡住了一切，完全听不清任何动静。
心脏忽然没来由地抽了一下。
想起之前那段时间……眼底不觉染起一抹自嘲笑意。
有那么一瞬间，他竟然以为这几天的一切只是场梦。当他推开这扇熟悉的房门，里面等待他的，依然只有一室的黑暗和漫无边际的孤寂。
他眨了下眼，感觉有什么晶莹的光辉从眼前掠过。
低头看去，无名指上那枚婚戒在楼道灯下无声地散发出灼灼清辉。
刹那间，如同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嘴角一弯，推开了房门。
“我回来了。”
迎接他的，是一室光亮，和充满了生活气息的抽烟机声响。
眼神梭巡一圈，顾飞展很快在厨房里找到了新婚燕尔的妻子，接着……眼神微微一暗。
宽大的流理台前，沈婧语身上只套了件他的白T，原本在他身上十分合身的T恤，到了她身上却仿佛变成了一条睡裙……
沈婧语刚关上火准备把锅里的菜盛起来，忽然感觉背后一暖，接着一双大手便从后面覆了上来。
被袭击的次数多了，沈婧语不用回头也知道身后的人是谁。
手上动作未停，嘴角却缓缓弯起，“回来了？”
“嗯。”
顾飞展拿她当抱枕，双手揽着她，埋首在她肩窝里，闻见一阵淡淡的茉莉花香。
“姐姐在诱惑我吗？”
清越的男声伴随着低低的控诉，热气喷薄在她耳畔，带来微痒的气息。
这罪名来得莫名，沈婧语缩了缩肩膀，无奈一笑，“忘了带睡衣，借你衣服穿穿也不行？”
顾飞展低头在她颈窝偷了个香，“不穿都行。”
说着顺理成章揩了个油。
“别闹。”
沈婧语躲了一下，“肚子饿了吧，先吃饭。”
“可以先吃别的吗？”顾飞展搂紧了她。
沈婧语只当没听见他话里的暗示，拍了下他不老实的手，“饿久了胃又该难受了，先吃点儿，锅里还炖了猪肚汤，晚点再喝。”
敢情这顿还没吃完就已经预备着下一顿的了。
顾飞展在她颈窝里蹭了蹭，“把我当猪养了，吃那么多？”
沈婧语手上动作一顿，“胃不好，自己也不爱惜着点儿？”
带着关切的埋怨语气听得顾飞展一怔，随即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哪儿不好了，我又不是靖岩。”
云淡风轻的语气，却听得她喉头有些发堵。
沈婧语终于放下了手中的东西，幽幽叹了口气。
“我下午……去医院看媚儿了。”
“杨媚儿？”顾飞展挑眉，“她怎么了？”
好吧，对于不在意的人和事儿就算和他说了他也记不住。
“媚儿怀孕了。”
沈婧语说完后，明显感觉到男人身体一僵，然后，被抱得更紧了。
“你也想要吗？”顾飞展轻问。
沈婧语愣了一下，意识到他小心翼翼的语气时，顿时只觉得心口一软。
她缓缓转过身，望向身后男人漆黑的眸子。
“我有你就够了。”
顾飞展没想到她会这么说，桃花眼微挑，瞳仁瞬间暖煦了几分。
正要开口，沈婧语却摇了下头，“你先听我说。”
顾飞展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眼眶微红，眼眸中尽是自己的影子。
“顾飞展，我嫁给你，就想和你长长久久地做夫妻。如果你也这么想，以后，请你爱惜自己的身体……”
顿了顿，她的声音已然有些涩意。
“我不想一个人孤孤单单地老去。”
这大概是她第一次如此真情实感地向他表达自己对他的感情……
顾飞展怔愣了一下，随即，一阵激越的情绪涌上心头。
这世上还有什么比爱有所得更让人幸福的事了呢？
他心仪了那么久、等了那么多年的女孩，终于也开始对他上心了。
迫不及待地将她揽入自己怀中。
这个拥抱，不带任何□□，只有深情和眷恋。
“好，我们一起白头到老。”
沈婧语双手紧紧环在他后背，天知道下午她去医院看媚儿听见她声情并茂表述当初去医院探望顾飞展时的场景时几乎心疼地无法自拔，仿佛她也承受了他当初所受的疼痛。
靠在这个日渐令她依恋的男人怀里。
她想她认命了。
“顾飞展，如果这辈子我们都没办法有自己的孩子……”
“姐姐就是我的宝贝。”
男人用力揽住了她，声音带着固执而坚定。
“我也是……姐姐的宝贝。”
沈婧语缓缓弯起嘴角。
“好，你就是我的宝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