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2 他们的猜测

夏至繁花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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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千金小姐李淑珮此时正将若薇屋里的人指使的团团转。

    “本姑娘除了红色衣服,其他颜色都不穿。这些什么东西,都给本姑娘拿走拿走!”

    “哎呀,什么茶叶这么难喝,本姑娘只喝顶尖云雾,快去换了来。”

    “堂堂东平侯府的夫人,房间里竟然连面像样的镜子都没有,快去找面水晶镜子来。”

    “这地毯色儿太碍眼,换了换了。”

    “这茶杯上描的花样子本姑娘不喜欢,去换去换。”

    ……

    若薇一进屋,就听见李淑珮毫不客气的巴拉巴拉声。

    李淑瑜一见她蹙眉,立时羞愧的将头低了下去——在别人家做客还这样多要求诸般挑剔的,除了她家这奇葩三姐,只怕再找不出第二人了吧。

    李淑珮也瞄到了若薇的身影,不但不收敛,反还更放肆了些。

    “快给我备热水,本姑娘要沐浴净身,谁知道那池塘里都有些什么脏东西。”

    “澡豆本姑娘只用白蜀葵花味儿的,没有?没有还不赶紧去买来?”

    ……

    李淑珮吆喝指使着丫鬟婆子,一边却分神注意着若薇的神色,但凡见她皱眉,她的声音便会低上那么一点。

    “本姑娘沐浴一定要撒上最新鲜的花瓣,必须得是开的最好的花儿靠近花蕊的部分……什么,只有玉簪花?不行不行——好吧,玉簪花就玉簪花吧。”

    “没有含香榭的胭脂?那,你家夫人的胭脂都是哪里买的?蘅芷轩?蘅芷轩的胭脂哪里比得上含香榭,本姑娘用惯了含香榭的胭脂……好吧,本姑娘就将就用一回。”

    ……

    她提出来的要求,但凡看见若薇皱眉了,便就立刻识时务起来。就像一个狡猾的小孩子,不断地试探着大人的底线,以此来推断大人对她的容忍底线到底在哪里。试到最后,李淑珮心满意足的终于肯移动她的双脚往净室沐浴更衣了。

    看来李淑瑜说的真没错,这二嫂嫂其实并没有如她所想的那么讨厌她。她提出这么多不合理的要求,她不但没有阻止,便连冷嘲热讽都没有一声,可见对她是十分纵容的。

    若真的讨厌她,又怎么这般纵容她?

    李淑珮是心满意足了,李淑瑜却是想死的心都有了,看见她得意洋洋的进了净室,李淑瑜松了口气,勉强挤出一抹笑来,红着脸对若薇说道:“二嫂嫂,三姐她,她小孩子心性重,你莫要与她一般见识。”

    若薇打量她两眼:“你比她懂事多了。”

    李淑瑜便笑起来,“我也有不懂事的时候,不过嫂嫂不知道罢了。”

    若薇平日里与这两个小姑娘交集并不多,李淑瑜又不似李淑珮,不管如何先贴上来再说,她虽也活泼,到底要矜持许多,又摸不清若薇对她的态度,因此坐在那里,显得更是拘谨。

    若薇正凝神想着暗算李淑瑜的人是谁,并未注意到李淑瑜正坐立不安却又偷偷地打量着自己,见喜鹊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起身就往外走去。

    李淑瑜悄悄地松了口气。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单独面对若薇时,会这样紧张。明明将她纵容三姐的神色看在眼里,也深知她只是面冷而已,可坐在她身边,她就不由自己的觉得心慌。

    可瞧着若薇对她比对李淑珮要客气疏淡时,她又觉得羡慕不已。三姐明明总是找她的茬,自己明明这么乖巧懂事,却为什么不能得到她的侧目,反而是总惹是生非的三姐更得她青眼?

    这种可以称之为嫉妒的心态,令李淑瑜幽幽的叹了口气,心里安慰自己,这也没什么,她不过只是嫂嫂而已。

    ……

    若薇走到院中,这里视野开阔,若有什么人想要靠近了偷听一眼就会被发现。

    她问喜鹊道:“有什么发现?”

    “青芳方才惹怒过李三姑娘,奴婢去查了青芳的行踪——从夫人离开到李三姑娘落水的这段时间,青芳一直呆在茶房泡茶,这段时间她只跟一个脸生的丫鬟说了两句话,而后听到李三姑娘落水的消息才从茶房出来。可以肯定,李三姑娘落水跟她没有直接关系。”喜鹊回答道。

    “没有直接关系?”若薇挑眉。

    “与青芳说过话的那个丫鬟,因她容貌普通,奴婢并未在意。府里丫鬟众多,奴婢就算当面辨认,也未必能将人认出来。”喜鹊有些惭愧,她必定不是过目不忘之人,那丫鬟与长得普通不扎眼,她看了一眼也并未多想。

    若薇明白了她的意思,她觉得此事就算不是青芳亲手做的,仍有可能是她一手设计的。

    若薇淡淡道:“留意青芳的时候,也别忘了其他人。这将军府里可不只有秋姨娘这一股势力渗入。”

    “是,奴婢疏忽了。”

    “安排在母亲与父亲身边的人,他们可有什么发现?”连同喜鹊,李凤锦很是慷慨的给了她十个人,若薇身边留了喜鹊,庄大将军与庄夫人身边各留一个,其他的全都退了回去,注明需要的时候再找他提人。

    因她身边有青芳,又不知暗地里还有多少眼睛盯着她的缘故,若薇便将与另两个人联络收集信息的事情一并交给了喜鹊负责。

    “夫人屋里有个婆子有些可疑,白喜在那婆子不当值时曾跟过她出府,她去了城南的桃花居,在里头呆了一盏茶功夫才出来。白喜正在追查桃花居的背景,很快就会有消息传回来。至于陈川——”喜鹊顿了顿,接着道:“庄大将军本身很警惕,一般人近不了他身边,尤其书房重地,庄大将军更是让府中家兵严防死守,虽然有形迹可疑的宵小时常会在书房那边打转,但始终不得其门而入。不过陈川发现昨夜内院有个丫鬟溜到前院来,鬼鬼祟祟绕着书房转了一圈,就又回去了。未免打草惊蛇,陈川并未抓住她。事后他上前查探,也没发现有可疑之处。不过正因为如此,那丫鬟的行为便显得更加可疑了。”

    “是个什么模样的丫鬟,他可看清楚那丫鬟的脸了?”若薇蹙眉,内院的丫鬟怎么会跑去前院书房打转?

    “昨晚月高天黑的,那丫鬟又没点灯,陈川对内院的丫鬟也不熟。”喜鹊下意识为陈川开脱道:“他观那丫鬟行迹,发现她似乎不是头一回去前院书房,只在特定的地方转了一圈,就回去了。因此陈川想着,也许她是在勘察地形,说不定还会再去,又或者她在等什么人与她接头,因没看见人才匆匆走了。不管是那种情况,她势必还会再过去,到时候正好抓个现行。”

    “也好,不怕她们不动,只要他们憋不住要行动,势必要露出狐狸尾巴来。本夫人还就怕他们憋着坏却不动,弄不清楚他们的目的,本夫人也不能安心回侯府去。”她在将军府这些日子,好歹是将秋姨娘的目的弄明白了。

    想到秋姨娘这一茬,若薇又问道:“关于秋姨娘说的那股子势力,血煞阁能追查到吗?”

    “阁主怀疑,那股势力多半就是想要刺杀阁主的人。因为秋姨娘想要借用血煞阁追查他们,他们便索性先下手为强,杀了血煞阁的主事人。到时候血煞阁群龙无首,他们自然再无所顾忌。”

    若薇听着喜鹊言语中掩不住的身为血煞阁中人的骄傲与自豪,眸光微闪,淡淡说道:“李凤渊动了当今皇帝的秀女,李凤锦却丝毫没将此事放在心上——”

    若薇想到方才李凤锦和她说话,压根没提过要进宫请罪的打算,只提了要去周府说和,要么便是他已经提前与皇帝打过招呼而皇帝也首肯了,否则,李凤锦根本不担心皇帝会治罪的底气是什么?

    李凤锦的依仗,必定是皇帝对他的依赖与信重。可他一个御前行走,凭什么能令皇帝对他依赖与信重?

    而一个隶属于武林的血煞阁,又为什么会令各方人马或觊觎或忌惮?一个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喜鹊瞧着若薇恍然大悟的神色,很是骄傲的笑道:“没错,正如夫人所想,因为皇帝也需要血煞阁。”

    “皇帝他知道?”

    “皇帝并不知道侯爷就是血煞阁的阁主,他顶多以为侯爷与血煞阁有交情而已。”

    若薇不知为何松了口气,点头道:“是不能让皇帝知道。”

    谁都眼红血煞阁这股势力,谁知道皇帝若知道这血煞阁乃是李凤锦主事,会不会令他交出血煞阁成为他的私人武装力量。

    到时候李凤锦但凡流露出半点不情愿来,只怕皇帝都不会允许他活在这个世上。

    而要完全杜绝李凤锦的身份被皇帝发觉的唯一法子,就是除掉那些已经知道他身份的人——譬如忌惮血煞阁而欲要除了李凤锦的那股势力。谁也不能保证他们刺杀不成会不会想法子将消息传递给皇帝,而借皇帝的手顺当的除了李凤锦。

    若薇一想到此处,顿觉得情势紧迫,半点耽误不得,“探部共有多少人?”

    “留在京中待命的尚有百余人。”喜鹊有些疑惑若薇会有此一问。

    事实上当阁主将那枚扳指给了夫人后,喜鹊一直在猜想夫人到底什么时候会过问或插手阁内的事。却没想到拿到扳指的夫人就跟没事人一样,压根没问过一句关于阁内的事。

    这两天观察下来,她知道夫人本身并不是野心很大的人,她不过问不插手阁内事务喜鹊也并不奇怪。只是这时突然问起来,喜鹊便直觉猜测是与阁主有关。

    “把人手全撒出去,专心查探刺杀侯爷的那股势力,就算掘地三尺,也要把人给本夫人找出来。”若薇拧眉,飞快的下达命令:“若不能留活口,便全部格杀,一个不许放过!”

    她深知春风春又生的道理,倘若放过一个,也能因此将李凤锦置于险境!

    喜鹊闻言一凛,但她看着若薇郑重的神色,便也同样郑重的道:“是,属下领命!”

    “你手头上的事也放一放,竭尽全力协助探部追查那伙人的底细和踪迹。”

    喜鹊愣住:“可是夫人,您身边亦是危险重重,奴婢若离了你身边,你便连能用的人都没有了。倘若阁主知道,也断断不会允许……”

    “你已经是本夫人的人。”若薇凝目看着她:“只需要听本夫人的吩咐而不必顾虑你以前的旧主如何想法,明白?”

    喜鹊犹自担忧,却在若薇那双黑沉目光的注视下,不得不点头应了,咬牙道:“奴婢会交代白喜注意夫人的安全,事不宜迟,奴婢先走,夫人保重。”

    若薇点头,淡淡道:“安全第一,活着回来。”

    喜鹊眼眶一热,随即转头,大步往外走了。

    出了多少回任务,她自己都数不过来了,可从来也没有人对她说过要活着回来这样的话。仿佛身后那个纤薄瘦弱的女子将安危看的比任务更重,就像会担忧她的安危,会等着她回来的家人一般。

    若薇并不知道如此平常的一句叮嘱,会令喜鹊感慨万千。她站在原地目送喜鹊走远了,正要转身回去,就见李凤锦大步走了进来。她脚步一顿,不过片刻李凤锦便到了她身边。

    “怎么站在这里发呆?”李凤锦问她。

    若薇随口回道:“发呆还要挑地方不成?有什么新索吗?”

    “问了几个丫鬟婆子,她们都没留意都有谁曾在假山那边出没过。”李凤锦摇头道:“本侯能断定假山那里曾藏过人,也是发现假山壁上有些许衣料摩擦石壁的痕迹。那人非常小心,连个脚印子都没留下来,又怎么会让其他人看见她的踪迹。”

    “你对这事有什么看法?”若薇问他。

    “本侯猜测,此人定不会是真的想要杀了李淑珮,否则凭她的身手,想要不惊动任何人杀了李淑珮十分简单,可她却偏挑了李淑瑜也在的时候动手。还有那个池塘,听说水并不深,就算掉下去一时半会儿也淹不死人。所以本侯想着,这人若不是想教训教训李淑珮,就是想要吓吓她。”

    “本夫人也是这么想的,不过也不能排除其他可能。”

    “其他可能?”

    若薇勾唇:“比如真的杀了李淑珮。”

    李凤锦英挺的眉头皱到了一块儿去,“真的杀了她?这话怎么说?”

    “将军府曾有个女儿死在侯府,如今侯府的女儿死在将军府,别人会怎么想?”

    “……将军府为爱女报仇,残忍杀害侯府李三姑娘?”李凤锦显然也想到了这一茬:“如此,可令将军府与侯府彻底决裂,倘若侯府坚持要将军府交出凶手来,将军府也闹出不忿庄若莲的死的说法,隔着两条人命,两家断无可能和解。说不得,本侯还不得不休了夫人以平侯府众人的怨气?”

    “这还是轻的,若是侯府因为此事与将军府不死不休呢?毕竟李三姑娘可是是三老爷唯一的爱女——是了,喜鹊先前曾告诉过本夫人一个消息,原来三老爷有意与皇后的外家定国公府联姻,定国公似乎也有此意向。你说李三姑娘这当头死在将军府,美梦破灭又生性冲动的三老爷会做出什么事来?”

    “两败俱伤而渔翁得利。”李凤锦沉声说道,“夫人所言虽有些耸人听闻,却也不得不防有人存了这样的心思。如若当真是这样,那么这时候令我们误以为只是有人想教训教训李淑珮根本就是想要麻痹我们,令我们一时大意再从容下手,甚至还能从容的布置一出将军府杀害侯府姑娘的证据确凿的凶杀现场,令将军府辩无可辩。”

    他一顿,冷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人心机深沉,深谋远虑,也是个难得的人才,可惜却从了贼。”

    若薇淡淡笑道,“也或者真是我们想的太多了,只是有人看不惯李淑珮的嚣张跋扈,所以想小小的教训一番而已。”

    没拿到人也没拿到任何证据,一切不过是他们凭空想象,根本没什么用处,“我只要侯爷保证不要令李三姑娘死在将军府就成了。”

    “哼,在本侯眼皮子底下作怪,也要问过本侯的意见方行。本侯倒要看看,什么人胆大包天将主意打到了侯府与将军府两家身上来了。”

    若薇玩笑道:“也许只是有人不希望本夫人回侯府,故而设下这一出来令两家反目——本夫人知道你要说本夫人自作多情,想太多。”

    她回不回侯府对当前局势乃至当今天下的局势没有半分影响,又怎么会有人因这个而要杀李淑珮?

    当然,若薇也从不认为自己居然已经重要到能影响当今天下局势的地步了,因此那句玩笑话很快就被她忘到了脑后。

    ……

    李淑珮沐浴更衣完毕,又吵着要跟若薇过招,若薇懒得理会她,赶苍蝇似的挥手道:“本夫人忙得很,哪有空陪你玩,自己去练武场玩吧,那边多得是人跟你过招。”

    “真的?”李淑珮双眼一亮,也顾不得噘嘴生气,忙摇着若薇的手臂问道。

    “当然是真的,不过将军府的家兵可不比侯府的护院,会让着你,你这三脚猫功夫,被人揍痛了可别再地上打滚撒泼,东平侯府丢不起这个人。”

    李淑珮脸一红,显然她之前在院子里哭闹的事若薇也知道了,一时觉得面子下不来,忸怩捏捏的哼道:“本姑娘才不是输不起的人。”

    “那就让他们陪你玩吧。”若薇喊了青芳来,“你带李三姑娘去前院练武场,看住她,别让她满府里乱窜。”

    青芳看了兴高采烈的李淑珮一眼,低头轻声应了:“是。李三姑娘请随奴婢来——”

    李淑珮穿着若薇平日里穿的男装,高兴的就要跟青芳走。

    若薇喊住她:“再让本夫人看见你随意欺负人,本夫人饶不了你。”

    李淑珮瘪嘴道:“知道了知道了,不会再欺负你的丫鬟了,行了没有?真啰嗦——你看什么看,还不赶紧前头带路?”

    正要回头对若薇微笑感激的青芳吓了一跳,忙回头,更加谨慎规矩的领着李淑珮下去了。

    李淑瑜则被闻讯而来的庄若梅领走了,小姑娘在一处也有共同话题,不必拘束的跟若薇他们呆在一起。

    所有人都下去了,李凤锦不知从哪里找出个棋盘来,笑眯眯的往若薇跟前一递:“陪本侯下几局?”

    若薇撇了撇上头覆了浅浅一层灰的棋盘,“本夫人棋艺不精,要叫侯爷失望了。”

    “没关系,本侯又不嫌弃你下的臭。”李凤锦很是宽宏大量的对她笑。

    若薇便也由着他,捻了枚黑子随意落在李凤锦擦干净的棋盘上,口中漫不经心的道:“若对方当真要下手,此时去往前院的路上就是很好的时机。”

    “夫人放心,本侯的人会跟着她们。一有异动,便会立刻抓住心怀叵测之人,夫人只管与本侯一道等消息便是。”

    “如若在路上没有动手,那么很有可能会在李淑珮与将军府的家兵过招时暗下杀手。”

    李凤锦点头:“的确,不过本侯的人真的不是吃素的。夫人能不能安心的与本侯下完这一局?”

    她能想到的,他难道就想不到吗?需要她无谓的操这许多心。

    若薇见状,淡淡挑眉,并不照顾他那点自尊心:“侯爷的人若真的不是吃素的,方才李淑珮落水他们就应该已经抓到了暗算她的人,可是人在哪里呢?”

    李凤锦老脸一红,“这马都有失蹄的时,还不许本侯的人失一两次手?”

    “这若再失了手,侯爷往后想再跟本夫人这般下棋对弈,只怕再不能了。”若薇笑的一脸惋惜。

    李凤锦咬牙切齿的瞪她:“夫人放心,本侯的人就是丢了命,也绝不会再失手,从而遂了夫人你再也不想回侯府的意。”

    “唔。”若薇点头:“侯爷可千万别让本夫人遂意才好。”

    李凤锦正气着,就见个婆子匆匆跑了进来,“侯爷,夫人,宫里来人了,说是请侯爷即刻进宫不得延误。”

    李凤锦与若薇对视一眼,彼此眼中都看到了意外与疑惑。

    “不知皇上此刻召见本侯有什么事,本侯先进宫看看,这盘棋怕是不能陪夫人下完了。”李凤锦歉意的对若薇笑了笑,他神色轻松,看上去并无不妥。

    若薇心中却是一紧,面上仍是淡淡道:“侯爷早去早回。”

    她一顿,抢在李凤锦若无其事的要调侃她的关心以调节气氛时,她又接着道:“本夫人夜观天象,为侯爷算了一卦,侯爷此去甚是危险,须得小心应对才是。倘若皇帝对侯爷提出非分之求,侯爷不妨令人带话给本夫人,本夫人好前去解救侯爷。”

    李凤锦苦笑:“如此,本侯在夫人心里也太没用了吧。”

    若薇直视他,“难道侯爷还妄以为你在本夫人心里有用过?”

    李凤锦一噎,自己这是一天不找虐心里就不痛快不成?

    “放心,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糟。”

    ……

    然而才走出若薇院子的李凤锦脸上早已没了方才在她面前时的若无其事,神色淡淡眸光冰冷,仿佛对着空气自言自语道:“去查,今天都有谁进了宫见过皇上。”

    他知道凭若薇的聪慧,要想明白他的处境并不是一件很难的事。自从他用血煞阁帮皇帝做成了某些事后,皇帝确实也流露出想要拉拢血煞阁为己用的心思,都被他敷衍了过去。此事皇帝也没再提起过,只是对他更加倚重起来,毕竟血煞阁的力量的确不容小觑。

    倘若真有人将他就是血煞阁阁主的事捅到了皇帝面前,皇帝定然不会轻易罢休。

    李凤锦睫毛下垂下一片长长的阴影,眸光冷光蒙蒙如柳絮。倘若皇帝当真想要强取豪夺,他也势必会叫他知道,他可不是他身为皇帝就能随意摆布的。

    才出了后院,竟就有宫里内监一脸谄笑的迎上来:“李侯爷,快随咱家进宫去吧,皇上可都等急了呢。”

    这内侍虽不是皇帝身边最得用的,却也算得上受宠的,能让他亲自出宫来请他,看来皇帝是真的着急着见他。

    李凤锦温和的对他笑道:“高公公辛苦了,不知皇上这么急着召见本侯,可是有何要紧之事?”

    高公公平日里收了李凤锦不少好处,虽然皇帝令他来请李凤锦进宫时的脸色并不好,说不定这李侯爷今日进了宫就再也出不来了,但他一把年纪了,深知凡事没有绝对的道理。反正卖他一个好儿,自己也不会有任何损失,还能得到他的感激,若他没事,日后好处也大大的有。

    因此,那高公公便四下张望了一番,方低声道:“皇上今儿心情不大好,李侯爷进宫需千万小心些。”

    “多谢公公提点。”李凤锦忙对他拱手致谢。

    身边的东来立刻将沉甸甸的荷包递到高公公手中,“辛苦公公跑这一趟,公公的好意,我们侯爷都记着呢。”

    高公公不动声色的袖了荷包,笑吟吟的道:“侯爷客气了,这本就是咱家的职责呢,不敢当侯爷的谢。”

    李凤锦笑着道:“公公当得起,不知公公可否记得,今日都有什么人见过皇上?”

    这也不是什么要命的问题,高公公忙笑道:“今日退朝后皇上便一直在御书房批折子,并未召见过什么人。不过咱家出宫前,宫里的成妃娘娘曾给皇上送了甜点来。两人说了会子话,成妃娘娘走了后,皇上独自坐了一会,便命咱家前来请侯爷进宫商议要事。”

    成妃?李凤锦微笑。

    高公公偷眼看去,只见他笑容仍是温和,嘴角弯成叫人沉沦的弧度,眼中却有寒光闪如流星。

    ……

    李凤锦纵马进了皇城。身为皇帝十分倚重的御前行走,他有不在宫门口下马的这一特权。

    高公公领着他往御书房疾走,还没到御书房,便已发现今日宫中守卫与平常不一样。众人看向他的眼神,充满了警惕与防备,就连平日与他称兄道弟的,此时也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高公公的冷汗顿时下来了,袖在袖袋里的荷包也变得沉重滚烫起来。君子一怒浮尸遍野,谁知道皇帝会不会因为他平日里与李凤锦有几分交情而发作了他?

    李凤锦却闲适的笑了笑,“公公放心,李某人不会有事,公公自然也安然无恙。”

    高公公苦笑着抹了把额上的冷汗,“咱家便借侯爷吉言了。”

    看这些宫中侍卫以包围的姿势慢慢将他们围拢起来的架势,就知道东平侯爷今日怕是凶多吉少了。

    不想他此时竟还有余力来安慰他,也不知这李侯爷有什么底气笃定皇上不会杀了他。唉,瞧在他给他好处不少的份上,他若侥幸逃过这一劫,每年的今日,便为他多烧些元宝纸钱罢。

    高公公默默地想着,将李凤锦带到了御书房门口,而此时,宫中侍卫已经将御书房团团包围了起来。

    高公公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颤抖:“启禀皇上,奴婢幸不辱命,将李侯爷带来了。”

    “让他进来。”里头一个声势并不如何威严,甚至透着几分虚弱的嗓音淡淡响起,“尔等没有朕的命令,不许踏进御书房一步。”

    高公公忙替李凤锦推开两扇朱红漆大门,“侯爷请——”

    李凤锦神色如常走进御书房,抱拳行礼道:“微臣见过皇上,不知皇上急召微臣进宫所为何事?”

    他并未对皇帝行跪拜之礼,这也是皇帝金口允诺过的事。

    坐在金丝楠木案桌后的皇帝抬眼望过来,似乎常年不见天日的皮肤看上起异常苍白,因当时生下来便被偷走,在浣衣局饥一顿饱一顿的张大,身体底子早就拖坏了。这些年当了皇帝,天材地宝山珍海味也没能将他的身体补回来。过于苍白削瘦,而使他看上去总是给人阴恻恻的不舒服的感觉,尤其他此刻这般阴沉着脸打量面前的李凤锦的表情。

    “爱卿没有什么话要对朕说?”好半晌,皇帝方阴沉的开口问道。

    “微臣惶恐,不知皇上要微臣说什么。”李凤锦口中说着惶恐,然而脸上却一丝惶恐之色也不见。

    皇帝从前很欣赏李凤锦这般不为他这皇帝与权势折腰的风骨气节,如今却认为根本就是他从未将他这皇帝放在眼里过,一双并不很大却有些浮肿松弛的眼睛里透出阴毒冷光,冷哼道:“爱卿瞒的朕好苦,倘若不是有人与朕说起,只怕朕如今都被爱卿蒙在鼓里,原来爱卿就是江湖上令人闻风丧胆的血煞阁阁主,委屈在朕身边做一个御前行走,真是太大材小用了。”

    李凤锦诧异的抬起眼,满脸满眼都是震惊之色:“皇上此话怎讲?微臣怎就成了血煞阁的阁主?这个玩笑万万开不得,否则让血煞阁的阁主知道,还当微臣意图要将血煞阁据为己有呢。”

    “爱卿装傻的本事真是令朕刮目相看,倘若不是有人呈了证据在朕面前,朕此刻都要相信爱卿这番表演了。”皇帝冷笑着说道:“爱卿觉得戏耍朕的感觉如何,嗯?”

    李凤锦不卑不亢的站在那里,沉声道:“皇上心里已经认定微臣是血煞阁的阁主,那么任凭微臣如何辩白,皇上也不会再相信微臣。微臣只有一事相求,请皇上让微臣看一眼所谓的证据,也好让微臣死得瞑目。”

    “事到如今,你还这般冥顽不灵!”皇帝静了半晌,方怒道,“朕给过你机会,是你自己不珍惜。来人,去请成妃娘娘来御书房说话!”

    外头立刻有人领命去了。

    李凤锦面上露出微愕之色:“成妃娘娘?告诉皇上微臣乃是血煞阁阁主之事的,竟是成妃娘娘?”

    “怎么?你要说成妃娘娘与你素日有冤,因此借了此事要陷害你不成?”皇帝冷笑着讥嘲道。

    李凤锦沉声道:“皇上所言极是,成妃娘娘与微臣素日并无仇怨,只是……”

    他说着,似为难的顿了顿。

    皇帝眯眼,“只是什么?”

    李凤锦轻叹一声,“本来微臣不该背后妄议他人,这行为太过小人了些。只是事到如今,微臣也不得不说了——皇上信重微臣,将选秀之事交予微臣负责,微臣本着为皇上挑选贤良淑德样样具备的国色佳人的想法,于秀女们的条件上便严苛了许多。成妃娘娘的小妹,因在京中有行事阴狠的名声,微臣听闻后,便让底下人去查实,结果证实,成妃娘娘的小妹仅这两年间,就下令打死了忠义侯成侯爷三名小妾,暗中毒害成侯爷的庶子庶女。如此心狠手辣连亲情尚且不顾的女子,为着皇上后宫中的众后妃以及皇上的子嗣,微臣便将她的名字从秀女册子上划掉了。”

    他满脸沉重的看向眸光闪烁神情不定的皇帝,又道:“事后,成侯爷曾亲自找过微臣,希望微臣通融通融,让成妃娘娘的小妹得以进宫侍奉皇上。为着此事,成妃娘娘也曾让人找过微臣,只是微臣一心为着皇上,坚持不肯同意……微臣也不知会不会因此事令成妃娘娘对微臣心生不满,从而听信了什么人的谗言,竟误以为微臣便是那令人闻风丧胆的血煞阁阁主。”

    “爱卿真是好口才,朕几乎都要相信你了。”皇帝端了面前已经冷掉的茶杯,轻轻浅啜一口:“可惜爱卿当真以为朕是三岁小儿,会信了旁人的片面之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