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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宋潺潺回头，就发现易以骁正在离楼梯不远的的地方，手臂上搭着大衣，眉头皱得紧紧地，眼睛里满是疲惫。
他朝宋潺潺走进，仰头打量了她一会儿，“你……生病了吗？”
她点了点头，脸上到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我感冒了，有点儿发烧。”事实上，她现在的样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用“一点儿”来形容，只是宋潺潺一向逞能惯了，加上她和易以骁前段时间又闹得不怎么愉快，她无论如何都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的。不过为了表示礼貌，她还是反问了一句，“你怎么在这里？”
易以骁脸上露出几分难堪，微微侧头，答道，“我妈妈生病了。”大晚上易以骁还在医院，想来不是急病就是大病，不过看见易以骁一个人，她还是有些意外。
易家家大业大，现在虽然不能和曾经相比，但万万不至于一个易太太生病，只有她儿子一个人过来看她。况且，看易以骁现在这样子，一定是奔波了许久。
她下意识地就想问他徐雪宁干嘛去了，不过马上又想到徐雪宁的性格和他们两个现在的关系，只冲他浅浅地笑了笑，“老人年纪大了，是要多费些心。”她神色平静，完全看不出曾经的怨怼，“我先上去输液了，等下再去看她。”碰都碰到了，虽然以前王欣说话总是不中听，但好歹她和易以骁相识一场，又共同打拼了那么久，没办法明知道他妈妈生病，还跟自己一个医院都不去看一眼。
真要那样，那也太小家子气了。
易以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而是先看了一眼扶着她一直一言不发的周非易，而后才对她说道，“那你先去吧。”说完又补充道，“要真的忙，就不用了。”
宋潺潺点了点头，没有做声，只是朝他挥了挥手，就和周非易一起上楼了。
两人走到输液室坐下，也不知道是为了转移宋潺潺的注意力还是真的突然想到了，周非易突然说道，“你刚才表现不错啊。”遇见旧爱，还能那么理智，他以为宋潺潺又要直接冲上去的。
她偏头，居然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隐约的赞赏，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要不然呢？都说了是旧爱了，况且从来都是我剃头担子一头热……”刚才那样子，不亲不近，不远不疏，是最得体的应对方式了吧？
她声音隐约带了一丝惆怅，听在周非易耳中却有些刺耳，“这样看来，小姑娘多接触优秀人士，还是有好处的。”什么样的才叫优秀？当然是他这样的了。从小到大的学霸，长得好看，家庭也不错，比易以骁那种大学肄业的不知道要好多少哦……
他眼中的得意掩也掩不住，要是有能开屏，他现在一定像只孔雀一样打开尾巴到处炫耀。这种得意真是让人恨得牙痒痒，宋潺潺忍不住轻轻踢了他一脚，开玩笑般地说道，“是啊是啊，我没有早点儿遇到你，要是早点儿遇上肯定就喜欢你，不喜欢他了。”
听到她的话，周非易转过脸来，认真地看着她，“现在也不晚。”
他说得笃定，眼神又过于认真，在这样的注视下，宋潺潺不由得有些脸颊发烫，但她觉得，好像跟周非易这样的人交往，也是个不错的选择……毕竟么，她不能在易以骁身上耽搁一辈子，况且，她也不讨厌他。只是……她拍了周非易一下，这下却是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说得倒轻巧，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其他什么白月光？”
这是在打听他的情史了吗？周非易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她，“没有。”
“真的？”她不信。这人不是刚才还在暗搓搓地自夸自己优秀么？这么优秀居然没人喜欢他？
“真的。”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承认，“但喜欢过一个人，只是她不喜欢我……”
他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最后干脆掩耳盗铃般将头一仰，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偏偏微红的耳垂出卖了他。
这样的周非易简直太少见了，宋潺潺忍不住低声笑起来，要不是顾及着这里是公共场合，不能太大声，她真的就要笑出声了，“你不是那么优秀么？怎么她就不喜欢你呢？”语气里满满都是揶揄。
周非易有些羞恼地转头瞪了她一眼，却又突然笑起来，从善如流地答道，“因为她没有你有眼光啊。”他说得这么理所当然，一时之间到让宋潺潺不知道如何回答，大概是刚才受了她的挤兑，现在要还回来，只听他又继续揶揄她，“虽然你以前眼光不怎么样，不过看在你年纪小，也就不跟你计较了。”
还说呢。宋潺潺打了他一下，但马上又一脸兴趣盎然地问他，“说说说说，你的初恋对象，为什么不喜欢你。”
“因为她有男朋友啊。”看着宋潺潺一脸吃惊的样子，不知为何，周非易心里一下子就敞亮起来，赶紧又放下一个炸弹，“而且她男朋友还是我的好朋友。”
宋潺潺更吃惊了，原来优秀耀眼如周非易，还真有一段标准言情男配的过去啊。“是因为她男朋友的关系她才不喜欢你吗？”
“不是。”周非易摇头，“她从头到尾都不喜欢我。”
“她比我大几岁，我进校的时候她就已经大四了，我在她眼中……或许跟个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吧。”
那时的他，虽然出众，却也稚嫩；虽然耀眼，却也不够成熟，相比于她的男朋友来讲，的确是不够强大啊……
那段痛苦的经历，那段让他追逐十年都要寻求一个真相的过往，他以为他永远都不会跟人提起……可事实上，再次说出来，好像也没有那么沉重……
“她男朋友是我当时的辅导员，我进校时已经研二了。他是警校建校那么多年都难得一见的犯罪心理学天才，正因如此，原本他早就申请了国外的大学读研，可学校领导害怕他将来不回来，所以没批，还直接将他的档案调到研究生院，硬生生地把他留在了我们学校。”
他刚进校的时候，目空一切，觉得天底下好像没有什么能难倒他。少年都要经历的中二时期，在周非易身上被格外放大。因为他能力和身份的原因，他刚进校时也得到了校领导无数的目光。那时候他认为这些一切都是他应得的，在他的路上，没有人能够排在他前面。他当时的辅导员，和他同样是学校风云人物的徐烨晖就不那么讨他喜欢了。
他将徐烨晖视作对手，并且三番五次地刁难他，但每次最后都被他巧妙化解。在徐烨晖面前，周非易就真的像个长不大的孩子一样，他对这样的现状结果深恶痛绝，偏偏就是没有什么办法改变。
这一来一往，两人也渐渐熟悉了起来。徐烨晖生性旷达，周非易年纪又比他小好多，自然不会将这一切放在心上；而周非易，为人清傲又自视甚高，更加没有什么交心的朋友，他们就这样成了彼此最好的朋友。
“你和那个女孩子认识，就是通过你的好朋友么？”
周非易眨了眨眼睛，算是承认了。宋潺潺又捧着脸问他，“那……她是什么样的人呢？”声音中，带了一丝她自己都没有发现的紧张。
几乎是想都没有想他就答道，“独立自信、聪明漂亮，又向上努力。”
这样啊……这么说起来，就是没有什么缺点了……
明明知道不应该，宋潺潺还是有点儿心酸，这前脚还在跟自己表白了，后脚就这么夸以前喜欢的姑娘，周非易心真大啊……
她暗搓搓地拿眼睛瞥了一眼周非易，又问他，“后来呢？”这么相配的两个人，那个女孩子连周非易都看不上，两个人一定很幸福吧。
其实，她更想问的是，周非易有没有跟她表过白……虽然好像现在问并没有什么用，但她还是想知道……
后来？周非易一怔，片刻之后有些凄然地笑了笑，“后来，他们在一次执行任务中，牺牲了。”
“啊……”在脑中脑补了无数个结局，但宋潺潺都没想到，最后居然是这样。在周非易口中那么般配的一对璧人，竟会是这样一个结局……
只是，一次性牺牲两个警队精英，这是什么样的大案子？几乎是下意识地，她开口问道，“是什么案子？”
周非易没有看她，而是眼神空茫地看着远方，摇了摇头，“我当时已经去了国外，具体情况并不清楚。”说完又转过头来看着她补充道，“有些案子，哪怕是内部人员也没权限调取卷宗的。”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宋潺潺总觉得此刻他的眼神有些幽深。她下意识地就攀住他的肩膀，像是要给自己一个依靠般。周非易也察觉到了，伸出手来拍了拍她放在自己肩膀上的小手，宽慰道，“先休息会儿吧，等下你助理买了稀粥上来我再叫你。”
宋潺潺点了点头，将脸靠在他肩膀上，闭上了眼睛。片刻之后，周非易耳畔就传来她清浅的呼吸声。
他转头，目光沉静地盯了她一会儿，又伸出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脸颊。脸上一片燥热，烧还没有退下去。他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来，环住宋潺潺的腰，将她往自己怀里带了带，顺便给她遮住空调吹过来的风。
傻姑娘，你可怜别人，却不知道，你也是个可怜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