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七月的七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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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漫漫没说大话,她的确喝酒了。

    她的车还在躺在修理厂里,从家里溜出来前她抢了墨圳的弟弟墨轩的车钥匙,红字打头的车牌压根没人敢查,踩足了油门一路风雨无阻。

    她胆子大是大,但还没那个胆量酒气熏天的就去开车。宴席上她只喝了两小杯红酒,酒劲还没上来人就已经到公司了。她的酒量很浅,往柔软的车座里一靠,倦意便层层袭来。

    修远单手握着方向盘,趁着红灯的空当腾出另一只手去揉发胀的太阳穴。前一晚他只有短短两个小时的睡眠,今天又对着电脑工作了一整天,眼睛酸涩不已,身体也疲惫不堪。

    昏黄的灯光从挡风玻璃外投射进来,她浓密的睫毛遮挡住了两缕幽光,眼睑下方隐约可见两团浅浅的灰色阴影。

    “把衣服脱了。”一天抽了大半包烟,他的嗓子已经哑了,他剧烈地咳嗽了好一会儿才把这几个字完整地说出来。

    她迷迷糊糊地刚睡着,他一开口,她就被惊醒了。

    “你喜欢在车里?”

    嘿,这女人。不论你说什么话,她都有本事把你往歪了带。俗话说,打不起总躲得起吧,她咄咄逼人,他退让不争就得了。

    口舌之争,没意思。

    他淡淡地瞥她一眼,食指在面板上点了几下。

    酒意上来,她的反应较为迟缓,等绿灯亮起,车子再次驶入夜色中后,她才明白过来他的话。

    “哦。”她点了点头,动手脱衣服。

    喝晕了之后人都是头重脚轻,她点头的幅度很大,齐顺的刘海像是被风拂起的柳条,欢快地跳动了两下。

    余光中他看见她脱掉厚重的外套,露出内里米白色的羊绒衫。他偏头看她一眼,竟发现她的双颊爬上了两抹绯云,不是腮红的效果,而是从皮肤本身带着的颜色,粉粉嫩嫩的,跟她的唇瓣一样可爱。

    可爱?

    “你刚刚是打算送我秋天的菠菜吗?记得顺便捎一瓶香醋外加包邮哦亲,我喜欢将菠菜滚过热水后拌着吃。”她吃吃地笑,小女人姿态尽显。

    他将她的话视作醉后的胡言乱语,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路况上,手指跟着音乐的节奏轻轻敲打着方向盘。

    “抽烟吗?”她从包里掏出一包烟,取出一支放到嘴里。

    他古怪地看她一眼,收回目光,不点头也不摇头,过了几秒才说:“我在开车。”

    路漫漫乐了,她拉开烟灰缸将嘴里的那支烟丢进去,打了个响指,“你知道吗,我初恋男友见到我嘴里含着烟,立马和我分手;我外公见到我嘴里含着眼,当即甩了我一耳光。其他人也都骂我,女孩子好好的抽什么烟。只有你,当我是六娃呢。哦,对了,你没看过葫芦娃吧,蓝色的六娃是会隐身的,哎,没有童年的人真可怜。”

    他抓住重点,沉声道:“女孩子还是不要抽烟的好。”

    “我话还没说完呢。初恋男友喝醉后把我闺蜜的肚子搞大了,其实早有人给我看了他们进酒店的照片,所以他来找我的时候我就抽了人生中的第一支烟,他骂我是不三不四的女人,我就送了他一杯长岛冰茶洗头,哦不,是洗脸,他当时的发型是周立波同款,据说后来他的抬头纹没了,估计是那杯酒的功效。”她用食指点点他的额头,“长岛冰茶,去皱专家,你也值得拥有。”

    他哑然失笑:“说相声更适合你。”

    “如果可以不穿那身单调的大褂子,兴许我会考虑。”

    **

    冬日难得暖阳,修远一觉睡到中午,直到肚子抗议地唱起了空城计,他才从周公那恋恋不舍的离开。

    搬进来到现在他没在家里开过火,冰箱里只有一瓶玉米汁,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他把玉米汁放进微波炉里加热,拿起手机叫外卖。

    这栋公寓是早先年修临南帮他买下的,那时的他并不打算回国,一是已经习惯那个国度的生活方式,二是不想再同这边有多少联系。

    他的亲生母亲孟若兰在他两岁就去世了,两年后修临南再娶,同谭明芳结了婚。他远在美国的舅舅孟若诚恐他被后母欺负,也怕以后修家再添人丁,他会遭到排挤,便将他带到身边,所以说他是孟若诚一手带大的。

    孟若诚虽然时刻提防着修家,但还是要求每年的假期修远都必须回国探亲,同修临南住上一阵子。尽管如此,他们父子还是生疏得很。修筱彤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调皮鬼一个,反倒成了每次回家的乐趣。

    下定决定回国,只为修临南的四个字:叶落归根。

    手机响起,是一条短信。

    “下午两点,小区游泳馆见。mandy。”

    临近十二月的天气,竟然会想到去游泳。恒温的水池也罢,泡在里面总会觉得身体不太舒爽。他大学时去游过几次,实在是不能适应。真不知路漫漫究竟是怎样的一个女人,频频做出令他惊讶又惊喜的事,现下还邀约他去游泳,真是个妙人。

    在跑步机上慢跑半个小时后外卖送到,他不紧不慢地吃着,细嚼慢咽地将两菜一汤吃完,才进房间换衣服。

    这个小区住的大多是年轻人,周末大好时光自然是窝在家里刷副本、看电视剧,能够想出游泳这种运动的,估计只有路漫漫了吧。

    “两点零五分,alex你迟到了。”她从远处游过来,抬起下巴指了指墙上的钟。

    他站在游泳池边,居高临下地看她,问:“叫我来做什么。”

    “约你。”她很坦然。

    她趴在池边,前胸压在池壁上,从他的角度看不仅能看见她白皙的美背,她胸前的春光也一览无余。他喉结一动,不作声色地别开眼。

    她观察着他的神色变化,没注意到自己的动作有何不妥,“susan有没有告诉你,mandy的话只能信百分之五十,刚刚那句正好处在不能信的范围之中。”

    “susan?”他疑惑,他并不记得认识这么个人,从前他倒是有三个女同学叫susan,显然路漫漫说的不是她们。

    “就是周二在电梯里跟你打招呼,还弄了你一身咖啡的那个。”

    “所以呢?”他对那件事印象深刻,不是为那个人,而是为那件有纪念意义的外套。

    “来比一场,从这头到那头,二十五米。”

    他望着她志在必得的笑容,心里某个沉寂许久的地方再次跳动了起来。她的长发包裹在黑色的泳帽之中,一直藏在黑发下的耳朵终于露了出来,两片小小的耳垂上还挂着水珠。他的唇角不自知地弯了起来,点头说:“好。”

    几个来回后她双腿酸软,趴在池边上喘着粗气。

    “alex,虽然我们是私人较量,但是服用兴奋性药物也是不允许的。”

    修远在水中翻了个身,双脚用力一蹬池壁,完美地转换方向游了出去,身后留下一道水痕。

    她是彻底没力气了,算起来她的体力也是不错的,两千米随随便便跑下来气都不带喘的。虽说没这么和别人比过游泳,可应该同跑步大同小异呀,都是体力运动,照搬到游泳上来怎么就不行了,几个来回就累得气喘吁吁。

    他从水中潜泳过来,到得她身旁时猛地跳出水面,将她吓得手上一滑,毫无防备地向后倒去。她大力地蹬着腿,双手毫无章法地乱划着,被呛了好几口水才被他拉起来。

    她用力地咳着,眼眶都红了。

    “要谋财害命之前也不问我银行卡密码,看来你是第一次。”她睁着一双泛红的眼睛瞪他。

    他唇角一勾,说:“还要比吗?”

    “中场休息。”她摆手,裹着浴巾窝到了躺椅上。

    他递给她一罐椰汁,体贴地将拉环打开。她挑眉说了声谢,示意他旁边还有位置。

    他摇头,问:“你游泳的花样挺多,师父教得不错。”

    “我天资聪颖,自学成才。”

    “哦?”他不信,她的动作标准又自然,在水中宛若一条灵活的金鱼,手脚一伸一曲姿态优美。会水的人一半以上是自学成才,但如此标准的动作,必定有专业人员教导。

    她把罐子往桌上一放,站到他面前,没有高跟鞋的辅助,她只能平视到他的喉结位置。她仰头看他,说:“都说女人是水做的,根据相似相溶原理,女孩子学游泳比男孩子快得多。知道怎么教女孩子游泳吗?”

    他想起了修筱彤,从她小学毕业后覃明芳每年都给她报游泳班,可不管她每天在游泳池泡几个小时,上了岸后仍旧是旱鸭子一只。

    “说说看。”

    “嗯哼。”她对着空气伸出双手,边说边模拟动作,“先抬起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托住她的腰,哦不,是小腹,也就是丹田那个位置。让她放松,等她浮起来了之后,你的手可以往上移,到胃部上面一点就差不多了。接着,你再将她的下巴抬高一点,头慢慢地靠过去,凑在她的耳边教她怎么呼吸,然后——”

    “她是我妹妹。”

    “哦,那直接把她踹下水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