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启蒙

七筒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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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微曦,乐敏掀帘入室。

    李沁光着脚丫子睡的正酣,把个云鎏当枕头似的夹着。睡勃.起了,胯.下支楞了老高,顶着那裤子顶的跟撑衣杆似的,那脸倒是红红白白的,比寻常的姑娘还要眉清目秀些。上下两处画面严重不符,乐敏就有点想笑。

    他伸手推了推李沁肩膀:“郡王,已经是日中了。”

    李沁每至深夜则反思人生,忧心前途,反思忧心完了第二日依旧是日高懒起,大吃二喝,四处游荡。眼睛睁开闭上,一天就算过去了。乐敏时时劝他要用功,但也就是嘴上说说,实际上也是每天跟他瞎混闹。原先还有先生督促,自从去岁李沁把先生撵回家,这府中如今是没人能呼喝他了。都是十多岁的孩子,又缺乏管束,不怪得如此。

    李沁打着哈欠下床,两手一展,两名婢女立刻上前将衣服给他围上,铜盆皂巾捧上来,洗脸,漱口。一杯冰水下肚,他差不多全醒了,清晨是他一天精神最不好的时候,他一脸愁闷的坐在桌前将食物往肚子里送,一边乐敏商量今天的行程。商量了一半他看见云鎏,便招手让她过来,拉她坐在自己腿上,像喂猫似的喂她吃饭。

    饭毕,李沁做了决定,今天不去玩了,在家读书。

    日色非常明亮,李沁大马金刀在桌前坐定了,提了笔想写两个字。

    乐敏跪在一旁给他磨墨。写什么字呢?李沁看了一眼云鎏,他有了想法,执袖抬笔蘸墨在雪白的纸上写了四个字,他师从蜀中名儒苏舜华,顽劣归顽劣,童子功是练得极好的,一手小楷写的风清骨峭,他指了字给云鎏看:

    “认得吗?你的名字,瞧瞧。”

    云鎏将纸挪过去,只觉得这字十分漂亮,李沁看她专注羡慕的样子就很得意:“但凡习字的第一个学的便是自己的名字,知道这几个字是什么意思吗?”云鎏摇头表示不解,李沁笑道:“意思都不明白,谁给你取的名字?”

    云鎏道:“是个巫师,我爹娘不识字,我家里人都不识字。”

    李沁好奇道:“什么巫师?”

    云鎏摇了摇头,她也不太晓得。

    李沁自己就是个学渣,功课水平连乐敏都比不上,平日里可自卑了,面对着幼学而通过云鎏却陡然成了知识渊博的师长,他心里别提多舒服了,美滋滋的将云鎏圈在怀里,摸着她小爪子,脸贴着她小脸蛋,美其名曰教她写字,实际上大肆揩油。不过云鎏倒是很高兴的,她第一次接触这种东西,不说写字,她以前连墨纸都没大见过。她今天才晓得写字是这样的,墨和纸是香的,味道非常好闻,她照猫画虎的将李沁写的字描了一遍。描完打量,自认为十分好看,回头冲李沁笑:“这样行不行?”

    李沁头一回见她笑,非常明艳,仿佛是一朵花开放,整张脸都鲜活生动起来。李沁看着纸上字笑:“你这不是写字,是画字了,不是这样写,毛笔下笔运笔都是有章法的,横竖撇捺,该怎么写,不能乱来。”

    他握了云鎏的手:“手臂不要动,手腕用劲,横平竖直,下笔要干脆,有力,手上有力,写出的字才有骨,有劲,有气,才叫字。”他在纸上示范了一横:“看,起笔要按,然后提,前低后高,收笔也要往下捺一下,再抬手臂,收提。”

    他示范完,让云鎏自己来,云鎏跟着他说的方式写了一横,果然漂亮了许多,她脸上便露出笑。

    李沁注目着她,轻轻凑到她脸颊上去亲,笑道:“亲我一下。”

    云鎏低了眼睫去,假装没听到,提笔继续练那一横。

    李沁也没较真,她不肯,他笑着,又亲她。

    云鎏跪在那里专心练笔,李沁在她后头一会摸她头发,一会亲她脸,全然没有读书的兴致了。他这个主子都不认真,乐敏自然也开起了小差,他正无聊的时候,柳桐猗进来,送上来一盘盛在玻璃盘中的碧绿水晶葡萄,还有两杯细脚玻璃杯中的饮品,红的是西瓜汁,黄的哈密瓜汁。这个丫头长的也是相当漂亮,乐敏便同她眉来眼去起来。

    柳桐猗含笑将食盘放下,李沁瞥了一眼,看那葡萄颗颗饱满晶亮,顿时也口舌生津:“哪里来的这么好的葡萄?”边说边摘了一颗,从怀中取出手帕来。柳桐猗笑道:“早上刚从凉州运过来的,太子妃娘娘那得了两箱,送过来一箱。”

    李沁哦了一声,剥了葡萄皮,他捏了葡萄肉送到云鎏嘴边:“尝尝。”

    云鎏张嘴吃了一颗,李沁高兴的又给她剥另一颗。乐敏看他这魔怔样子,一时半刻是出不来了,喝了杯冷饮,他夹着腿便跟李沁道:“我撒个尿去。”

    李沁盯着云鎏吃葡萄,嘴里说:“嗯哼。”乐敏夹着腿遁了。撒了泡尿,他站在树底下吹风,心里说,这李沁真是疯了呵,迷成这个样子了。

    不过那小丫头倒是真长得好。

    也不知道他这回能新鲜几天。

    过了好半天,李沁发现乐敏没在,奇怪问道:“乐敏呢?”

    云鎏也不知,李沁道:“他刚才说去撒尿,还没回来,算了,肯定跑去玩了。”不管乐敏,继续教云鎏写字。

    乐敏在外面磨了有大半天的工夫,柳桐猗出来,又跟柳桐猗眉来眼去了暧昧了一阵,被柳桐猗捶了一拳头兼啐了两口,心情甚好,这才悠哉悠哉的散步回书房。

    李沁看到他:“你掉茅坑里去了?”

    乐敏满脸谦虚,只笑:“哪里。”

    李沁道:“我看你欠打。”

    说完又笑眯眯贴到云鎏身上去了。

    云鎏拿了笔就舍不得放下,午饭只吃了几口,吃完就又钻书房里去了,李沁吃完饭过去,就看见桌上积了一桌子的墨纸。他却没有云鎏那么高的热情,上午撑了一上午,下午就不行了,非得去放放风。他让人把自己心爱的海东青牵了出来。海东青非是鹰,而是李沁的爱马,李沁给它取名叫海东青。虽说时下的贵族青年几乎无人喜欢骑马,但李沁喜欢,太子府中有个马厩,全是他养的好马。他还养了几十名个英勇的骑手,空闲便出去打猎。

    李沁想带云鎏出去骑马,不过云鎏满副心思都在书房里,李沁也不好勉强她,只得带乐敏出去玩。

    云鎏静静的在李沁的书房里呆了一下午,她看见这个字也想写,看见那个字也想写,简直要不够用了。窗外的日影不断在变幻着形状,渐渐的,暮色.降临,夕阳正黄的时分,李沁走了进来,将她抱到怀里如饥似渴的吻了一下。因为没有云鎏,他骑马总觉得少了点乐趣,回到书房他才又感觉到高兴欢快,忍不住就激动的将她抱了起来。

    用过晚饭,云鎏带李沁去看她写的字,李沁惊讶的发现她已经模仿的有模有样了,一点也看不出是刚学会写字的,他不知道说什么的好:“这个,写字也不等于是刻模子,也不等于是说画的一模一样便是好了……”

    云鎏道:“那是什么?”

    李沁想给她挑点毛病,搜肠刮肚半天又挑不出来,他无奈笑:“哎,挺好的,你要是喜欢这个也行。”

    云鎏道:“我跟着书上的字描,可是我不认得它们,也不晓得怎么念。”

    李沁道:“智术之士,必远见而明察,不明察,不能烛私;能法之士,必强毅而劲直,不劲直,不能矫奸。你写的这是韩非子,孤愤。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才刚学书,得从论语,孔孟开始,这个先放着吧。”

    云鎏道:“韩非子是谁?孤愤是什么?这话是什么意思?”

    她这个不问到底不行了,李沁道:“史记说,韩非悲廉直不容于邪枉之臣,观往者得失之变,故做孤愤。韩非是战国人,他主张刑名法术,曾经上书给国君提出自己的治国之道,没有被采纳,所以著书立言,写了孤愤。”

    云鎏似懂非懂,点了点头:“战国是什么?”

    李沁被这小姑娘逗笑了。

    云鎏顺藤摸瓜的一路问到底,李沁又不舍得拒绝她,只得跟她讲。云鎏听故事似的,听他讲起了战国,韩非,李斯,商鞅,秦并六国,她仿佛推开了一扇新的世界大门,那是她从来没有接触过的,甚至想都想不到的世界。吃饭的时候,她追着李沁问,上了床睡觉,被李沁抱在怀里,她还在问,李沁给她讲完了李斯被杀的事,云鎏又问:“那赵高呢?”

    李沁眼睛都睁不开了,手轻轻拍了拍她:“啊,我累了,明天再讲吧。”

    云鎏很不舍得睡觉,还想问赵高,李沁已经睡着了,她只好蜷在他胳膊下,闭着眼睛也睡了。晚上她就做了个梦,梦见了李斯韩非,她十分激动,第二天天没亮就醒来了,拿手推李沁。

    天亮时分,李沁终于被她叫醒了,躺在床上一边打呵欠一边给她讲赵高。

    李沁成了她的故事机,从早到晚的被她求着讲故事,简直成了一千零一夜。李沁受不了了,这天下午就打发她去找乐敏,让乐敏讲。结果看到她跟只小狗似的专注的瞅着乐敏,李沁又嫉妒的不得了,又把她抓了回来,继续甜蜜的折磨。

    李沁看她真喜欢读书,也便当真教她,先让她学论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