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二章 冰释

妆成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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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正气得不行,窦妙净上前施礼,给她添了把火:“陈大太太,您请吧。 。しw0。不过我有言在先,这庄子里的一针一线都是登记在册的,若您的手下有不长眼的,使得我这庄子里少了毫毛,我的眼里可就揉不得沙子了。”

    “你这说的是什么话?难道我堂堂尚书府的家眷,会贪你庄子里的东西?”陈大太太气呼呼地叫嚣,连平日里端的高贵与清高也不见了。

    窦妙净笑了笑,退回到朱景严身边,道:“若是如此,那自然是最好。请自便吧,恕妙净不奉陪了。”说着对朱景严道,“麻烦行叔叔还为这种事情亲自跑一趟,不如进来喝口茶,我也不知道陈大太太什么时候折腾完。”

    “好。”朱景严看了看陈大太太,便跟着窦妙净往屋里去。

    周云裳跳着脚欢快地飞到前面去为二人掌灯。

    陈大太太气得肝疼。

    “娼妇!”她对自己的丫鬟骂道,“我早就看出来了,当初她姐姐意图勾引我们煜儿,这做妹妹的同样好不到哪里去。两姊妹都是狐狸精托生,这样公然勾引男子,实在是伤风败俗!”

    “太太……”丫鬟赧然地抬不起头。

    自家太太这么说,岂不是就指临安郡王色迷心窍,被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勾引了吗?她是当家主母,怎可自降身份与一个商户家的女儿这般计较,还是在临安郡王面前。就不怕到时候王大小姐过门之后,被临安郡王不待见吗?

    忽地她脑子里一闪,脸色骤然发白,颤着拉住陈大太太:“大大大……大太太,不好了……”

    陈大太太正气头上:“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是嫌我不够触霉头吗?”

    那丫鬟顿时哭丧着脸道:“临安郡王知道表小姐失踪了的话……”

    女子在外不清不楚地过了这么多天,难免名誉受损。

    陈大太太整个人都呆住了,就像是站在冰天雪地里,还从头浇了盆凉水下来。

    是啊——她怎么忘了。自己千方百计地瞒着这个消息不让外面的人知道,为的就是让王紫凝顺顺利利地被指婚。她是老糊涂了吗?怎么会鬼使神差地听从窦妙净的话,还真的巴巴地把朱景严从归田舍请来?

    陈大太太瞬间有一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痛感。

    这一下,就算王紫凝此刻真的是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她也不知道该不该把她找出来了。

    屋里,周云裳已依次点起了灯。

    窦妙净漆黑的眼眸渐渐适应屋中的黑暗,她不说话,气氛有些尴尬,丝毫不见方才的默契与融洽。

    朱景严倒是从容大方。好似下午的事情真的没有发生似的。在大屋里左右看了看,道:“你这里太简单了些,要不要去我那里拿些东西来摆一摆?”他那里可是有很多好东西的。

    “郡王爷折煞民女,民女怎敢用郡王爷的东西。”窦妙净语气疏离地说道,一字字冷冰冰的,毫不掩饰刻意的冷淡。

    朱景严一愣,看了看周云裳。

    周云裳摇摇头,便机灵地出去了。为两人阖了门,守在外面。

    窦妙净原本想叫住周云裳,可是一触到朱景严的目光。便不知为什么闭了嘴,一个字都不想说了。说来也奇怪,自己明明也是对他有所企图的,接近他是因为想拯救窦家,可是在知道自己被当做一个亡者的替身时,会觉得心里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

    像是——不甘心。

    更像是,委屈。

    “丫头,”朱景严叫了她一声,半晌没有说话。正当气氛有些压抑时,他慢慢向窦妙净走了过去。道,“没有郡王,也没有郡王妃。你面前只有行叔叔,我面前也只有一个傻丫头。这样可好?”

    窦妙净别扭地把头避了过去。双手互相绞着,脑子里如织般闪过许多念头。

    见她还不说话,朱景严苦笑:“行了小丫头,今日这件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我们算扯平了,行不行?”

    “这是两码事。”窦妙净惊得抬起头。看到他眼底的笑意,突然间心里的那份不安渐渐散了。

    “我不喜欢说谎的孩子。”朱景严拍了拍她的脑袋,“你既然敢利用我,为什么不敢承认?你承认了,我也不能把你怎么样呀!”

    “我……我哪里利用了您……”窦妙净越说越小声,越说越觉得心虚。

    是的,她利用了朱景严来压制陈大太太,这是在王紫凝到田庄就想到的计策。陈大太太太过高傲,以她区区一个商家女儿的身份,想要与她讲道理,纯属枉然。所以,她需要一个比陈大太太更能够挺起腰杆的人,来好好灭灭陈家的威风。

    这个人,无疑是朱景严最适合。

    若没有下午的事情,原本这件事她就是要跟他商量的。没想到没等她说出口,一切就起了微妙的变化。所以这一次,她实则是在博弈,博他会不会来。

    不来的话,今日这件事还真不好收场。

    最终,窦妙净叹了口气,承认了似的,道:“行叔叔,对不起……是我利用了您。”

    “你知道就好。”朱景严顿时板起脸孔,弯下腰凑近窦妙净的脸,“现下可知道,我待你的好了?”

    “嗯。”好像,的确不错。突然间觉得这个人也不像第一面时那么讨厌可恶了。

    “那咱们俩之间的恩怨,是不是可以一笔勾销?”

    “……嗯。”勉强可以吧。

    “那要不要拉个勾?”

    “啊?”窦妙净诧异地眨着眼睛,看到朱景严温和笑着伸出自己得手指,轻轻曲了几下,示意她把小指头伸出来。

    怎么连朱景严都喜欢跟人拉钩上吊一百不许变啊……现在的男子怎么了?她记得,前世的陈煜可没有这种癖好。

    “怎么?还不愿意啊?”他堂堂郡王爷,已然这般低声下气,面前这丫头竟然还不赶快见好就收?真是岂有此理。

    窦妙净只好讪笑着勾住朱景严的小手指:“我们可以拉钩交印,但是郡王爷——您能不能再答应我一件事?”

    “得寸进尺了?”朱景严哼笑。

    窦妙净犹豫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郡王爷,若有一天。我或者我的家人犯了什么错,您能既往不咎吗?”

    “这是什么话?”朱景严一愣,神色恢复严肃深沉,“你是不是有事藏在心里?”

    窦妙净哪里敢让他知道。忙摇摇头,厚着脸皮道:“我这不是想要有一块免死金牌嘛,这样我们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

    朱景严哭笑不得,轻轻拧住她的脸颊道:“人小鬼大。我哪里有什么免死金牌?这天底下除了我皇爷爷,谁能赐给别人这个东西?再者说。你们安分守己做人,要那玩意儿做什么?”

    当然是保命呀!

    窦妙净一瞬间词穷,竟不知道怎么把话绕圆了。

    朱景严只是觉得好笑,倒不深问。想了想说道:“你既然这么想要,届时我回京向皇爷爷要一块便是。”

    “真的?”窦妙净的眼神顿时闪过一抹雀跃与惊喜。

    “那是自然,我以郡王爷的身份保证。给你一块大大的纯金的,怎么样?”

    “行啊,您就是给我块泥的,我也感恩戴德。”

    虽然什么做的,只要能保命就行。窦妙净暗暗地想。她可不是那么挑剔的人。

    安抚好小丫头,朱景严就言归正传了:“是你故意把陈柳氏招惹来的?”

    “行叔叔,您别明知故问了。”窦妙净不好意思地说道,“只要王大小姐在我这里一天,她便迟早要来。”

    朱景严点点头,琢磨道:“是这个道理。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万一我不在归田舍,你该怎么办?陈柳氏带了这么多人来,他们就算放火把你这庄子烧了,你也耐他们不可呀?”

    “若真是如此。那便是老天要我死了。”窦妙净堵了嘟嘴,面色一松,“好在您来了。行叔叔,刚才的事情。真的谢谢您。若您不来的话,陈大太太肯定会乱闯,我抵挡不住,王大小姐迟早会被她发现。”

    “现在我来了,她们却不敢随便动手了。”朱景严赞许地看着窦妙净,这丫头可把自己利用得够彻底的。

    道理是如此。不过一个问题一直梗在窦妙净心里,她自从知道朱景严就是顾行,顾行就是朱景严之后,想知道这个问题答案的想法,也越来越浓烈。眼下刚好只有她跟朱景严两个,她便经不住问:“行叔叔……不喜欢王大小姐吗?若皇上真的赐婚下来,您会怎么做?”

    “这事情,自然不是我去担心的。”朱景严一派悠闲,半依在拔步床上,曲起一只脚随意地搭了左手腕。眼中闪出的精光,让人一看就觉得此人的精于算计。

    窦妙净愕然,她想过千万种朱景严的应对计策,从来没想过这件事竟然完全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

    尚书府的外孙女,配临安郡王,外人看起来倒是配得起。可窦妙净知道,王紫凝算哪根葱,怎么配站在朱景严身边?

    朱景严笑了笑,不过这笑里却满含苦涩:“陈继昌为人圆滑,他如今正像无头苍蝇似的,想找个靠山。他能想到把王紫凝塞给我,与我朱家联姻倒是个好办法。只是——这事恐怕也得袁史答应呀!再退一步说,即便他们两只老狐狸各有各的打算,这件事最终还是看我皇爷爷的意思。就看谁——能打动皇爷爷了。”

    陈继昌与袁史不对付,这个窦妙净在前世就已经知道。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这两个人已经水火不容到有你没我有我没你的地步。

    这样算是左右朱景严的婚事吗?

    也是,这样一个大好的机会,任谁都不会放过。难怪他笑得如此勉强,原是一切都了然于胸。越是看透,便越是无可奈何,越是心凉。

    窦妙净突然有些感同身受,自己何尝不是呢?

    “身在权利中心,这些事情是难免的。”见她为自己难过,朱景严反而不忍心,笑着安慰她,“人要得到一些的同时,必然得先舍弃一些。否则老天凭什么给予?小丫头,你还真的太小,不明白也罢。”

    窦妙净皱了皱眉,想说她一点都不小,这些道理她不仅懂,更有所感触。可她如今确实只有十二岁呀……十二岁,前世的自己还一脸天真,傻子似的认定陈煜就是自己一辈子的夫君呢!

    前世今生,果真相差太多。

    “我们不说这些了,说了你也不懂。”朱景严刮了下她娇俏的小鼻子,笑道,“细雨的婚期将近,你什么时候把她接过来?有些人不是信誓旦旦地保证,要让细雨在田庄出嫁,有个靠得住的娘家吗?”

    窦妙净愣了半晌,猛地一拍脑袋道:“哎呀我把这件事给忘了。”说着一瞪朱景严,“还不是被您气的吗?细雨怎么样?有没有怪我?我明日就把她接过来,让她安安心心做她的准新娘。您看,我连鹤鸣的红包都准备好了!”她欢快笑着,转身从书案那里拿出一个精巧的帖花红包袋子,看样子里面会放银票。

    朱景严突然觉得,自己也该封几个大大的红包才好,免得被人家娘家人看不起。

    他感叹道:“还是细雨有福气,莫名其妙就多了个这么有钱的娘家靠山。”

    “瞎说。”窦妙净笑眯眯地把红包袋放了回去。兴致一起,她便乐颠颠地跑过去跟朱景严同坐,正想说点什么,周云裳的声音在门口响起——

    “陈大太太,你们不能进去,我家小姐与顾公子有要事相商。”

    “哼,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有什么要紧事非得关起门来说?”陈大太太低声道。

    可惜她就算把嗓音压得跟蚊子似的,窦妙净跟朱景严还是听了个一清二楚。

    两人对视了一眼,窦妙净站起身:“接下来,还得靠行叔叔了。”

    朱景严自知自己这趟过来就是装大老虎吓人的,自然是有求必应。他站起身,拍了拍袍子上看不见的灰尘,冷笑道:“是陈家自己送上门的,可怪不得我。”一面说着,人已到了门前。只要用手一推,便可与陈大太太撞个正着。(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