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陵园瓜7

三无斋主人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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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味斋现在门庭冷落,活的客人可是稀罕物。四郎急忙擦干净手,出门一看,原来是一个风尘仆仆的大汉。

    “这位客官,要来点什么吗?”

    “随便来一碗冷淘面。”大汉眼下一团乌青,似乎没有睡好的样子。他先是把四郎从头到尾打量一番,然后又转头去细细观察有味斋。

    四郎答应下来,请他在店里稍坐片刻。自己进厨房盛了一大碗银丝冷淘面。

    银丝面是以精白面粉为原料,经反复拉制而成。面条洁白如银,细长如丝,煮熟后韧而不断,软而有力,很有嚼头,所以又被称为“弓弦面”。这种面十分经放,其他伏面吃不完,放到下午就泥了,唯独银丝面当天吃不完,放到第二天,色味依然,所以这回四郎别的冷淘面做的稍微少一点,唯独银丝面做了好大一盆。

    四郎做生意厚道不欺客,即使如今有味斋生意不太好,也没有因此偷工减料,怠慢客人。此时他给壮汉用个大海碗盛了满满一海碗银丝冷淘,浇上精制的肉卤,滴几点麻油辣椒,佐以大蒜、切成细丝的黄瓜、豆芽、香菜、青豆之类的爽口小菜,和个装米醋的小陶罐一同端了上来。

    出来时,就听到大汉正在和另一位老客人说话。

    壮汉有些犹豫的问道“老哥,你也……那个……被托梦了?”

    老客人摘下头顶的草帽,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可不是,死了有好几年的人了,昨晚忽然托梦给我,说要我买了有味斋里的鸡鸭,在六月六日去南城门边祭拜他。还说什么,不这么办就会给家里招来大祸。唉!”

    壮汉呼出一口气:“对对对,我也是梦到了这个。这么说,这件事还是真的了?”

    ”

    老客压低了声音,颇为诡秘地说:“这托梦啊,都是阴间那边的亲人通过梦的形式向阳间传话儿呢。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壮汉听完深以为然。四郎把面碗放在桌子上,他道一声谢便用筷子挑一根起来吃。这壮汉心中忧愁恐慌,本来没什么胃口,吃了一口才觉出来饿,几口下去便顾不上和同桌的客人说话,只埋头窸窸窣窣地吃起来。

    那老客人看他吃的香甜,自己也不住吞咽口水。他年纪大,经的事也多,想到关于有味斋那些古里古怪的传闻,心里到底有点疙瘩,便对着四郎说:“老头子岁数大了,比不得这位壮士好胃口,就劳烦店家给做一碗汤饼吧。”

    汤饼就是汤煮面条一类的古称。原该在六月伏日里头吃,江城地处南方,汤饼在这一代便有“辟恶”,求子,祝寿一类的好兆头。河市如今几乎成了死域,有味斋却不肯随大流搬出来,偏偏又半点事情没有,江城人心里难免嘀咕,把往日的事情都翻出来一想,有味斋上至店主下到伙计身上,便蒙上了一层神秘诡谲的色彩。

    老客到了店里,畏惧那些传闻,也不敢直言自己不要吃食,看壮汉吃得香甜无事,便壮着胆子要了一碗汤面,心里打着汤面辟邪的主意呢。

    四郎心里明白,也不甚在意,只问:“不知道客官要红汤还是清汤?”

    “就来一碗清汤吧。”

    四郎点头正要走,壮汉已经吃完了那碗面,把面碗底部都刮得干干净净,尚且意犹未尽地说:“有味斋果然名不虚传,再来一碗冷淘。”一时记起来自己来河市的目的,顿了顿他接着说:“那啥,劳烦店家了,我还要预订一只熟鸭一只熟鸡。这个倒不必着急,只要六月六日前完工就行。”

    旁边的老客也给四郎道了一个扰:“老头子和这位壮士一样,也要熟鸭熟鸡各一只。到六月五日上午来取。”

    说话间,店里又涌进几位客人,个个如此吩咐,四郎就让槐二一一记下哪个订鸡鸭几只,都有什么要求。

    这些客人口径一致,都说自己是夜里做了梦,梦见死去的亲人说六月六日要过桥,因为桥头桥尾都有阴曹官吏把守,所以要用熟卤鸭一直敬桥头官,熟白鸡一只敬桥尾官,不然家里的子孙后人恐怕有大祸。

    这些客人其实还有一句话没有说,就是他们都被托梦的亲人嘱托来有味斋订鸡鸭时,一定要顺便吃一碗伏面或者汤饼辟邪。至于辟的是哪路邪,就任由这些人自己理解了。

    四郎想起刚才给道长送饭时,在路上遇到的怪物与少年,再听店里的客人七嘴八舌说起自己的梦境,心里若有所悟。

    看这群客人并没有其他吩咐了,便转身回去厨房做客人点的汤饼和伏面。

    厨房里煮着一口大锅,槐大在旁边守着,锅里是盐,鳝鱼和酒酿吊着的清汤,这是用来做汤饼的汤头。四郎走过去尝了一口,汤汁澄澈,口味鲜美,正适合酷夏里食用。

    汤饼其实就是刀削面,四郎托着刘小哥揉好的面团,用把特制的瓦型刀具,将一片片柳叶状的面片削入煮沸的清汤里。一边削面,一边吩咐槐大出门去买鸡鸭。

    殿下也听到了前面的嘈杂。他走出后院,倚在厨房门口。午后明明灭灭的光影勾勒出四郎在厨间做饭的剪影,殿下很专注的注视着那个剪影,看了一会儿,笑道:“鸡鸭是要祭拜江城新出现的三头幻人吧?”

    “三头幻人?”四郎忙着手里的动作,不解地重复了一遍:“可是我看到的明明是两兄弟呀?道长又说他们是守桥官。”

    “苏夔是怎么说的?”殿下很感兴趣的询问。

    四郎认真想了想,就把道士这几日关于亡灵过桥一事的说辞整理了一下,复述给殿下听:听说如今人死后,亡灵来到奈何桥边,并非立时就能过桥,要一直等到这年的六月六日,才会统一举行过桥仪式。这也是因为地府秩序不大好,所以奈何桥的两位阴差对于阴魂的出入把关更加严格,没有过路费的一率不许过桥。那个穿红绣鞋的弟弟估计便是桥头官,化为怪物的哥哥是桥尾官。

    “这么说也对。三头幻人隐居已久,轻易并不在人间出现。这是妖怪间的秘闻,想来苏夔道长也未必知晓两位守桥人的真正来历,只是根据他门派里的一些记载做出了推断。”殿下听完,得出这个结论。

    胡恪在厨房里帮忙捣槐叶汁做冷淘。他虽然读了许多书,喜欢亲近读书人,但是狐狸表哥毕竟是天生野性的妖怪,并没有染上某些读书人的酸腐气,因此,他并不认为帮四郎在厨房做事有损读书人的脸面,反而觉得捣槐叶汁的工作风雅有趣,很符合他清贵的身份,干得无比起劲。

    此时狐狸表哥在一旁,听了四郎和殿下两个说话,便接口道:“三头幻人这种妖怪最先出现于墓地。人类喜欢在墓葬中放入丝绢,还要在丝绢中写上不少做人道理和戒条。这些丝绢上的墨迹在吸收日月精华后,凭借着某种千载难逢的契机,便会生成这种妖怪。三头幻人自出生后,便隐居于古墓中,坐着阴间勾魂使、亡灵指路人的工作。只有在隐居的墓地被盗墓者侵袭后,三头幻人才会现生于世。这种妖怪生来便有洞察一切、掌管刑罚的能力,每当天下大乱,妖异横行于人间之时,作为奈何桥守桥人的他们,便会现身于人世,把守阴阳两道的关卡。”

    殿下补充道:“三头幻人也是大妖之一,他们出身于墓地,一出生之后,便与腐尸为伴,因此,十分喜爱食用死人头。它最大的特徵,便是拥有三个头,每个头都会有自己的性格和意见,但最终还是以中间的那个头颅的决定为准。其中老大心地最善,喜欢吃鸡,老幺邪性最重,喜欢吃鸭。一般而言,三头齐全时,这种怪物绝不会伤害无辜,是很有原则的妖怪。许多年前,妖界群龙无首,三头幻人便投靠了天庭,被任命为阴曹守桥使。听说后来犯了事,中间那个头被阎罗王砍掉,之后,三头幻人便分裂为两兄弟,处事也渐渐以老幺为主。”

    四郎听到这里,总算明白过来事情的前因后果:“我上次在南门边看到过这两兄弟。开始还以为是普通的凡人呢。那个哥哥曾经送给物品一个大西瓜,又说他们兄弟住在靠近钟山脚下的陵园里,以种瓜为生。不过,后来那个大西瓜被我摔碎了。幸好幸好,他们给我的西瓜,我可不敢吃。”四郎一边说,一边给冷淘面淋上各种浇头。

    殿下走过来,帮四郎擦干净无意中抹到脸上的酱汁,说道:“如果是老大给你的西瓜,倒是可以放心大胆的吃。三头幻人虽然以食人脑为生。但是的确可以算作一个正妖。自从做主的二哥死了之后,他们兄弟便一直隐居于钟山的古墓中,并不出来生事。前段时间,江城的那帮掘子军挖开古墓,而南边又起了一座地狱之门,他们才会重新现身于人间。三头幻人当年归附了天庭,被派到地狱做守桥人,后来又被上司借故斩掉一个头,心中对地狱早有不满。如今地府跑了不少恶鬼,一时秩序大乱,最小的那个弟弟便做主,趁机出来作乱,向过桥的亡灵索取祭奠。”

    看来,关于江城鬼怪的事,目前而言,似乎都还在殿下的掌控之中。

    四郎把做好的汤饼捞起来,示意槐二帮忙端出去。然后转头问道:“如果不给祭奠会怎样?”

    殿下露出一个邪气的笑容,有些漫不经心地说:“也不会怎样。三头幻人喜食人脑,没有鸡鸭作为祭奠的亡灵若要过桥,就需要用人头作为西瓜来交换罢了。”

    四郎倒抽一口凉气,终于明白最近城中为何会有接二连三的枭首事件,为何那日见过的一群腐尸手里都提着人头。

    原来,冉将军和赵太守受了周公子的挑唆,养了一群掘子军到处挖古墓,许多老尸一朝暴露于荒野之中,尸身就在人间作乱。甚至连没死几年的新坟也都被挖开。这些墓主的魂魄可能还没有来得及入轮回,因为尸体被挖了出来,亡灵在九泉之下无法得到安宁,受到身体的牵引,通过地狱之门,重新回到了人间。如果没有人做法引导,这些迷路的亡灵自己是找不到回去的道路的,奈何桥的守桥官也不可能放他们过桥。

    不甘不愿被拉回人间的亡灵,若是无法得到鸡鸭作为过路费,便失去了转世投胎的机会,心中必然怀有极大的怨恨,倒十分乐意去猎取人头,“挑西瓜”送给守桥官。其中,南大营里的掘子军自然首当其冲。

    “可……可是,这样公然向亡灵索取祭奠,和阳间的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呢?”四郎有些想不通。

    殿下反问道:“你认为地府的官吏应该和人间的有区别吗?”这么说着,殿下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三头幻人在三头俱全时,是能够洞察一切的刑罚之神,公正无私,赏罚分明。也因此拥有着几乎和阎罗王不相上下的能力,因为性格过于耿介,受到上司的排挤诬陷,被王母派人强行砍去了中间那个做决定的头,只剩下善良但是憨傻的哥哥,和狠毒残暴的弟弟。而大哥因为二弟的死,十分自责,什么都听小弟的,所以如今才演变成这样。说起来,也是天庭做的孽。”

    厨房的窗外,低低斜过一根槐树枝条,小黄雀站在枝条上偷听。听到这里,他有些不乐意了:“做官儿本来就是和光同尘的事。阴司里徇私枉法的事情可不比阳间少,毕竟,谁没个熟人朋友呢?与人方便自己方便。三头幻人做事太较真,得罪了上司,少一个头反而懂事多了。”

    四郎简直不能置信:“向着过路的亡灵索要祭奠,这……这不是以权谋私吗?你还说他懂事?”

    小黄雀嘎嘎嘎的笑了一阵,似乎在嘲笑四郎的天真。然后他尾巴一翘,语重心长地教育四郎:“那些亡灵不过出些鸡鸭而已,有什么难办的?上头的人才不管这些小事呢。地府的官儿,除了大有来头的空降兵,比如地藏之外,全部都是论资排辈,谁呆得年限长,谁就能按部就班升迁。所以,作为下属,有能力能办事固然重要,但是听话好用,才更为上位者所看重。若是偶尔于小节上,还有些失当,便更妙了。我是地府的官员,也乐意用这样的下属,不想要一个自以为铁面无私,其实半点人情世故都不懂,又不好控制的下属。”

    四郎简直被小黄雀的一番狗屁不通的厚黑学理论惊呆了。有些无语地转头去看殿下。

    殿下对他安抚的笑了笑:“别看我,我可不是天庭或者地府的人,也从来不搞他们那一套。不过,你也不必听黄衣使的话,他要是真的懂怎么做天庭的官吏,就不会被贬斥下凡了。”

    看来潜规则真的是哪里都有,生而为人实在艰难。四郎自觉自己前世今生都和阴阳两界的官场不搭边,也就不再纠结阴曹官吏居然也索贿这件事。他转身出去,打算去看看外头的客人还有什么吩咐没有。

    说来也怪,那群客人才来的时候,很有些恐惧害怕有味斋,然而等他们进了大堂,只觉得好像是来了一个清凉世界,简直通体舒泰。等吃上了四郎给做的各色美食之后,再看看外面那轮要把人晒化了的烈日,便半点都不想要挪窝了。

    此时,店里坐着不少来订鸡鸭的客人,他们原本聚在阴凉的有味斋里谈天说地。四郎出去的时候,却看到有些客人离了座位,都堵在大门口,围着辆板车挑选西瓜呢。

    卖西瓜的正是那两个诡异的守桥人兄弟。兄弟俩都带着草帽,弟弟还是那副好像马上就要被太阳晒化了的虚弱模样,哥哥一脸忠厚的给客人们挑西瓜。

    四郎瞪着这两个人瞧,左看右看也看不出半点异常来。他有意要提醒这些客人小心吧,又苦于自家无凭无据,说出来只会被人当成疯子。

    殿下跟着走了出来,按住四郎的肩膀,说道:“别担心。这两个妖怪在我的地盘上不会乱来的。他们也的确在陵园那边开辟了一小块瓜地,因为用人的骨灰做了肥料,所以西瓜长得又大又甜。两兄弟晚上也来河市里卖西瓜。吃过的妖怪都说好吃哩。”说到这里,殿下用自己冰冷的手指去抚弄四郎白玉般通透的耳垂,有些戏谑地说:“你一直看着人家吃西瓜,莫不是嘴馋?要不要主人也给你买一个回来尝尝看?”

    店里的客人乐呵呵地挑好了西瓜,那个哥哥便抽出一把寸长的钢刀,麻利的帮客人们将大西瓜切成莲花瓣状。

    四郎看那把刀,怀疑就是早前弟弟用来收割人头的那把,心里不由一阵恶心。急忙摇头表示一点不想吃这种生长在坟墓里的大西瓜。

    很快,店里的客人都选好了西瓜,围在板车周围的人群便渐渐散开。

    “吱嘎”一声,有味斋隔壁新搬来的那户人家的柴门轻响,打里面出来一个手拿团扇,薄施脂粉的绮丽女子。她手上提着两个圆乎乎的布包袱,径直朝卖瓜人走过来。

    四郎认出来,这个女子正是凌晨时分,靠在矮墙边,和华阳说笑的新邻居——黄十三娘。听华阳说,黄十三娘一家本来是住在城外一座坟墓里的黄大仙,因为掘子军们祸害了钟山古墓,破坏了那里的墓葬风水,所以这家妖怪便只得搬来了河市,和有味斋成了街坊领居。

    她怎么也和这两个守桥的大妖怪有来往?四郎心里有些不解。

    旁边的殿下看到这一幕,叹了一句:“这窝黄大仙倒忠厚,这西瓜不知是他们亲手猎取来的,还是只帮忙转交。也算是全了这份邻里之情。”

    似乎知道四郎心中的疑惑,殿下十分善解人意地解释道:“这窝黄大仙原本住在江城外的一座古墓里。那座古墓上头,在几十年前又建了一座新坟。新坟的主人是个身世可怜的弱女子,后来连块栖身之地都被掘了。黄大仙们不忍心几十年的老邻居一朝暴尸荒野,永远在人间游荡,最后落一个被和尚道士之流绞杀的下场。方才出手帮忙,以求得两位守桥官高抬贵手,放这个家宅无辜被掘的女鬼过桥。”

    四郎自然明白西瓜的意思。对于黄十三娘一家的做法,四郎也不知道是该夸她们有情有义好,还是该斥责她们心狠手辣好了。

    黄十三娘把包袱递给了穿绣花鞋的弟弟,两人又说了几句话,弟弟便点点头。这黄鼠狼精办完事请后,还知道遥遥对着殿下拜了一拜,才转身进了家门。

    四郎忙活了一天,肚子有点饿,便打算进屋吃碗冷淘面。刚转身的那一瞬,他忽然听到板车那边传来一个细细的声音:“把我的头还给我。”“把我的头还给我。”

    四郎猛地回过身子,只见弟弟伸手挑起了那两个布包。布包一到他的手上,那个细细的声音便消失了。

    弟弟注意到四郎的目光,咧着嘴问他:“又是你。要不要来一起玩球啊?”说着,少年从布包里取出一个球状物,拿在手里上下抛动。神态和动作都十分天真可爱。

    四郎不知道在别人眼里见到的是什么情景,可是他分明看到少年手里上下抛动着一个人头,急忙摇头表示不玩,脚下也忍不住退了一步。

    殿下警告般看了那个弟弟一眼。

    三头幻人中的老幺无趣的翻了个白眼,嘀咕着:“胆小鬼,真没意思。哥哥,我们走吧。”

    于是,咕噜咕噜的声音再次响起,仿佛一支单调的催魂曲。四郎看到那个弟弟跳上堆了一半西瓜的板车,像个普通的少年郎一样,晃动着穿红绣鞋的脚丫,被疼爱他的哥哥推着走。

    板车很快便消失在小巷深处。唯独哥哥声调悠长、中气十足的叫卖声依然从远处传过来:“脆瓜咧,皮薄汁多的陵园瓜咧~”

    四郎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他抬头一看,太阳已经偏西,店里除了满地西瓜皮,还有不少客人在喝酒聊天。

    借口要早点打烊,四郎让店里的伙计把这些贪图一时凉快,赖在有味斋里不肯走的食客全都轰出了门。有几个客人喝得醉醺醺的,四郎便沉下脸,要槐二将其扔出河市。

    正好野猪精兴冲冲跑来献殷勤,抢着将人抬走了。四郎看他把醉酒的大汉一边一个,很轻松地挟在咯吱窝里,倒不担心这些客人会在河市里遇到不测了。额,他现在反倒担心这群客人会不会被山猪精的体味熏死。

    据说,槐二之所以一直不肯答应山猪精的追求,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于对方那惊世骇俗,别具一格的体味。

    殿下在一旁默不作声地看着四郎撵人。青溪走了过来,皱着眉头说:“四郎终究还是太过心软。”

    殿下似乎觉得这话很有趣,他挑了挑斜飞入鬓的浓眉,笑了起来:“谁也不想自己家周围都是没头的死尸吧?对了,你今晚把河市里的尸体都清理一下,四郎最近经常出门,可别吓到他。”说着,殿下头也不回的大步离去,打算去问问刚进门的四郎,今晚会给自己投喂些什么好吃的。

    银丝冷淘必须来一盆!饕餮想到那劲道爽滑的面条,鲜美可口的各色卤汁,简直有些维持不住人前华丽的姿态了。

    听到殿下询问,四郎粉认真地板着手指一样一样数:银丝冷淘并各色伏面肯定都有的,嗯,还会配上韭酪肉丝,凉拌蓑衣黄瓜,海米拌油菜等清新小菜。

    此外,荤的大菜有杭三鲜,是用鸡肉,火腿,肚片三者做主料,配以水发肉皮,笋片,鱼丸,肉丸以及鲜河虾做成的。

    还有一大盆五味鸡腿,这种鸡腿取材于嫩雄鸡,先用黄酒,葱段,姜片一同如蒸笼蒸得酥烂,浇上用土豆泥,洋葱末,白糖,老鸡汤,水淀粉等做成的五味卤汁。成品柔嫩酥烂,入口有香、辣、酸、甜、咸五种味道依次呈现……

    听到这里,殿下已经有点控制不住了,四郎还有几个甜菜并几道汤品没有报出来呢,便被饥渴难耐的殿下拖回了后院厨房。

    好吧,想必现在青溪讨厌四郎的理由里又多了一条:用食物引诱妖界之主,并多次成功破坏殿下本该完美的王者风范。

    作者有话要说:夏天各种冷淘都好好吃!今天,你吃伏面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