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9章 潜心

上清紫薇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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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傅,那荀夫子很像当年的一个人。”

    离开‘望江楼’,丹红艳不住回头,打量着身后缓步而行,游荡在街市中的江云父女。

    戎瑛问道:“谁,你真见过他?”

    丹红艳点头道:“只是觉得像,当年在清明境内,我与那人也只有数面之缘,那人不但身份高,架子也大,大姐她们议事的时候,那人从不出现,记不大清楚了。”

    “你是说妖道江云?”戎瑛板起脸来,看向身后道:“不可能,江云才多大,这荀夫子的面相虽然年轻,但为师可以断定,他的年岁不在为师之下,绝不可能是江云。”

    “要不让大姐来认认?”丹红艳道。

    戎瑛严厉的道:“不可!”说着回头看了一眼,又道:“且不管他是不是江云,但你大姐那里绝不能打扰。”

    丹红艳丧气道:“是,姐姐化凡有成,将要第八次还丹,绝不能打扰。”

    戎瑛这才安心,道:“你知道便好,若是为师估算的没错,你姐姐登真用的时间恐怕不属于梁基,梁基二十三载登真,你姐姐化凡十七载,将入八重,不容易。”

    这师徒二人谈论的,正是十七年前清明境内,郑国的带队圣女丹珍,而丹红艳是丹珍的亲妹,也参加了那一年清明境,所以对江云有些印象。不过丹红艳的登真之路未能走通,如今已是凡人,安心于族中事物,这次前来蜀山,是为看处理苏荣为恶的事情。

    又想到此事,丹红艳道:“师傅,那苏荣怕是又要逍遥法外了。”

    戎瑛也无奈道:“为师又岂能不知,但也不能便宜了苏家,否则苏氏子弟会变本加厉,事情就这样拖着,绝不退让,知道吗。”

    丹红艳点头,二人早已与江云父女拉开距离,来到万珍楼下,戎瑛说道:“你先回吧,为师还有事情。”

    戎瑛走进万珍楼,丹红艳独自离去。

    于此同时,江云父女已朝西拐去,有意避开万珍楼。蜀山城内非常热闹,沿街满是喧嚣的买卖,而江云父女来到的这个地方,以夷人居多,都是些身穿短袖绣花大襟,头戴黑色包巾的夷人女子,叫卖着山货。

    江云手拉不悔,闲庭信步,不悔单手攥着燕尾发辫,仰头问道:“爹爹,不悔没有说错话吧?”

    江云看向不悔道:“没错,但言多必失,不能自满。”

    不悔抿着嘴唇点头,走出几步后,又道:“但那个姐姐总是盯着爹爹,爹爹您认识她吗?”

    江云摇头,时过境迁,他哪里还记得丹红艳,便是当年,也不知道丹红艳是谁。在郑国学子当中,江云只记得丹珍。

    “爹爹你看,那里在娶亲”不悔的注意力很快又被前方娶亲的队伍吸引,吹吹打打,正朝江云父女而来。

    江云带着不悔站到路旁,娶亲队伍从他们身边经过,黑轿中传出了哭声,直到离去,不悔还在惦着脚观望。

    “爹爹,新娘为何要哭?”不悔询问。

    江云轻声道:“这是此地习俗,哭嫁。”

    父女二人返回街巷,朝前走去,却不知先前驻足的摊位上,一名头裹黑巾,低头规整山笋的夷人女子已然呆愣,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是他吗!是他吗!

    江云的声音让那女子浑身发抖,直到江云父女离去,那女子才敢微微转动脖颈,抬头看向那有些消瘦,颀长的背影。

    那偶然间侧过来和煦侧脸,令夷人女子泪如雨下,沿着已经生出细纹的眼角崩落下来。她竟再也支撑不住,跪倒在山笋堆上,纤细身姿如同被人谁抽走了所有力量,狼狈异常。

    十年生死两茫茫,十五年过去,如今的唐晓华花颜素潜,曾经如葱芯玉段般的手指,也变得灰暗无光,紧紧攥动着那刺入她心扉的痛处。她又见到了那个人,那个令她总是觉得呼吸压抑,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真的是他吗。

    唐晓华挣扎着起身,朝前追去,赶了几步看到,江云正抱起不悔,让不悔自己挑选扎架上的冰糖葫芦。那孩子很可爱,挑好冰糖葫芦后,还爬在父亲的肩上,朝她笑了笑。

    唐晓华一动不动,泥塑般定在街上,她曾经多么希望也能有个孩子,给她勇气,给她希望,让她可以无所顾忌的面对江云,告诉他,那一夜的人是她,不是雍佩!

    江云知道那件事吗?

    唐晓华心乱,双手紧紧的攥着花襟的下摆,这时得到不悔的提醒,江云转过头来,唐晓华连忙回身躲避,因为她害怕了,有些等待越长也越无力,如同被偷偷带走的岁月,似乎从来都不曾发生过的往事,顿与梦中。

    唐晓华顿与梦中,江云又莫名其妙的转过身去,还刮了不悔的鼻子一下。他并不知道,自己与要找的那个人擦肩而过,相忘于阴阳两端,正反两面。

    江云带着不悔离去,唐晓华失魂落魄的朝城外走去,她已经忘记了一切,包括那些被她清洗的如同玉段般的青笋,也都被孤零零的遗落在人来人往的街巷中,如同她当年的逃离,忽略了寸寸笋心的痛处。

    人,总是在同一个地方跌倒。

    “爹爹……”晚间,客栈内,不悔摆弄着手中的铜镜,看了又看后道:“我可以留姐姐那样的发式吗?”

    观书中的江云闻言抬头,问道:“为什么?”

    不悔放下铜镜仰头思索,道:“就是喜欢。”

    江云不语,考虑着前生后世的种种牵连,自己来到此地,难道也有牵连?

    “可以吗爹爹?”不悔又问。

    江云继续观书道:“可以,你自己弄吧,但别弄伤了自己。”

    不悔闻言跳下床去,先是小心的把铜镜放在架上,而后出门去借剪刀,借回来后,又煞有其事的移灯暖盏,散开青丝,喀嚓一声,毫不犹豫的剪了下去。

    江云静静的看着小家伙在瞎鼓捣,她似乎玩的很开心,一点都不心疼,寸寸青丝剪落凡尘,被她抓在手中,轻轻的抛下,咯咯的笑着。

    但很快,不悔就笑不出来了,哇的一声嚎啕大哭,剪到几寸长时不悔发现,很疼,越剪越疼!

    江云起身,来到不悔身边,看着梨花带雨的小丫头,顶着鸡窝脑袋抽泣不止,样子很是滑稽。

    江云放下书道:“三千烦恼丝,一丝胜一丝,知道疼了吧?”

    “恩……”不悔扁着嘴儿道。

    江云道:“等着。”

    八荒有一种刀叫为‘刮刀’,与佛门戒刀很像,是給猪褪毛用的,江云去厨房借来,对不悔道:“斩去三千烦恼丝,化作世间一微尘,你可持戒否?”

    江云这是在试探不悔,只见不悔乖巧的低头去,应声道:“恩。”

    江云眼前一亮,不悔这个姿势,正是佛门验明金身的戒礼之一,潜心!

    六根清净,潜心向佛。

    这岂不是说,不悔的上一世,差点成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