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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归来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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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眼前那个戴着夸张的大墨镜、头发梳得高高、穿着打扮很懒散的男人,肖芊芹愣了两秒,然后脱口而出:“老四。”

    老四脱下墨镜,笑呵呵地直点头:“是啊是啊,是我啊。”

    他一边跟肖芊芹握手一边好奇地问:“肖姐你怎么突然回国了?”

    两人简单聊了几句,肖芊芹得知老四是来旅游散心的,老四得知肖芊芹是来探望病危的奶奶的。两人交换了微信号后,肖芊芹就赶时间先离开了。

    奶奶一直撑着最后一口气等肖芊芹回来,肖芊芹匆忙赶到医院冲进病房里,在奶奶的病床前蹲下。

    奶奶一张脸白得不成样子,眼窝深陷,面色却平静无澜,依旧是慈祥和蔼的那个奶奶。

    她缓慢地挪动着嘴唇说:“你这个妮子,小时候最孝顺了,怎么长大了反而变得没心没肺了,嫁了个有钱人就把奶奶忘记了是不是,这几年也不晓得回娘家看看。”

    肖芊芹埋下头将脸枕在奶奶手臂边,一时无语凝噎。

    奶奶轻轻拍着她的手掌,声音轻得入花瓣上的微风:“回来了就好,回来了就好。”

    奶奶在凌晨两点离开人世,接下来按照家乡的习俗便是入棺、停灵。

    灵堂就布置在老家的土房子里,肖芊芹在灵柩前守了七天七夜,接待前来吊丧的亲戚和乡亲。

    头七之后的火葬,肖芊芹没被允许跟着去,根据家乡迷信的说法,她是奶奶生前最疼爱的孙女,如果奶奶有了挂念,不舍得走就麻烦了。

    火葬那天,老四似有预感,给她发来一条微信:“节哀顺变。”

    肖芊芹回复:“谢谢。”

    过了一会儿,她问:“你玩得怎么样?”

    老四回:“挺好的,z州不愧是山水之乡。”

    “你还在z州吗?”

    “嗯,难得找到一个这么清静的地方,想多呆一会儿。”

    他又说:“你也应该出来散散心看看风景,别太郁结。”

    想了一会儿,肖芊芹回复一个字:“好。”

    奶奶的丧事办完后,肖芊芹决定去阳平古城看看,她长这么大,对于自己家乡的印象仅限于那一个篱笆围绕的小村庄,从来没有出去玩过。

    阳平古城是z州的标致建筑,小时候她经常听奶奶说她年轻的时候去过一次古城,就是在那里她认识了爷爷,那年垂柳河畔,头戴斗笠、衣衫褴褛撑着渔船的男人令她一见钟情。

    肖芊芹忽然想去奶奶走过的地方看看,就像老四说的,当做散散心。

    到古城的第二天晚上,在客栈附近的一家私房菜馆里,她再次偶遇了老四。

    当时她正在点菜,又是被人从背后拍了一下肩膀。

    肖芊芹回过头,老四看到她极为惊讶:“肖姐,你怎么会来这啊?你奶奶……”

    肖芊芹淡然笑笑:“不是你劝我出来走一走看看风景的吗?”

    “我?”老四愣了一下,随即恍然,点点头说:“噢,对对!是我。”

    肖芊芹比了个手势请他坐下,“既然来了就一起吃吧,这顿我请客。”

    老四一边挑着鱼骨头一边跟她谈笑起来:“肖姐,我正愁着这古城太大不知从而玩起呢,你是本地人应该很熟悉吧,有时间带我逛一逛呗。”

    肖芊芹惭愧笑笑,她也是第一次来,说不定比他还不识路呢。

    不过还是答应了下来:“行啊,咱们可以一道走,不过没找对地方你可别怪我。”

    “没事没事。”老四连忙摆摆手说:“有个伴总好的。”

    吃完饭后,两人回各自的客栈休息,临走前肖芊芹朝他摇了摇手机说微信联系。

    回到房间,老四往床上一倒,第一件事就是拿起手机给某人发微信。

    “嘿嘿,你猜我今天跟谁一起吃的晚饭?”

    语气里大有招摇炫耀的意思。

    厉风不用猜就知道了,一分钟前他刚刚收到肖芊芹发来的微信:“明早七点半大同街十字路口见。”

    用脚趾头想就知道肖芊芹采纳了他的建议,出去旅游,然后让老四误打误撞遇上了。

    他转告老四:“她叫你明早五点半到大同街十字路口等她。”

    老四毫无疑心地相信了。

    没过一会儿,肖芊芹又叮嘱:“天气预报说明天回下雨,记得带好伞喔。”

    厉风照样将消息带到:“天气预报说明天出大太阳,记得擦好防晒。”

    把该通知的都通知完后,厉风就不再搭理老四,专心地跟肖芊芹聊起来。

    主要是肖芊芹问,他答。

    她问的都是些很寻常的问题,大学同学们最近过得怎么样。

    厉风一一告知,当他说到班里有几对情侣已经结婚生子的时候,她表达了自己的惊叹以及遗憾没能参加婚礼。

    他冷不丁说了一句:“要是你没有突然去德国,说不定你和厉风现在也结婚了。”

    肖芊芹沉默许久。

    就像解开了古老的封印,这个名字再次浮现在她的生命里。

    似乎曾经刻意回避,但这一刻终于不得不鼓起勇气问起:“厉风最近怎么样?”

    “你指的是什么,身体?事业?感情?”

    “都有。”

    他用两个字笼统地概括:“挺好。”

    “喔,挺好,就好。”

    两人有一段时间没说话。

    终于,肖芊芹还是没忍住问:“厉风……他成家了吗?”

    “为什么问这个问题?”

    “……”

    “你已经是有丈夫的人了,他有没有成家都与你无关了吧。”

    肖芊芹拿着手机有几秒的怔忡。

    也许是自己的错觉吧,总觉得屏幕对面的那个人话里带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戾气,明明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还有说有笑的。

    肖芊芹没有多想,也许他只是为厉风打抱不平而已。

    感觉到他的不友善后,她便打消了从他这里多打听一点厉风的近况的念头。

    “你别生气,我没有其他的意思,只是单纯地关心一下,你不想告诉我也没关系。”

    那边很快回复:“我没生气啊,只是表达一下自己的看法而已,你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的。”

    像是为了真实地证明自己没有生气,他还在句尾加了一个表情符号^__^。

    肖芊芹又是怔住,这种变脸的速度除了厉风之外她还没见过第二个人,或许真是物以类聚吧。

    没过一会儿,又听他说:“厉风没结婚,但是有女朋友。”

    **

    第二天早上,肖芊芹整装完毕,带上雨伞,七点十分从客栈出发,准时赴约。

    在十字路口,她见到了淋成一只落汤鸡的老四。

    老四哭丧着一张脸,无比幽怨地说:“肖姐,你怎么才来啊?”

    “啊?”肖芊芹一愣,低头看了眼手表,指针还差五分钟才走到七点半,自己并没有迟到啊。

    她将老四打量一遍,见他浑身湿透像是站了很长一段时间了,她心下诧异:“我不是说七点半见吗,你来那么早干嘛?”

    “我还提醒你带雨伞了呀,你忘了?”

    “……”

    在大雨中傻傻站了两个小时的老四终于恍悟过来自己被好兄弟坑骗了,他恼羞成怒,又抓耳又跺脚——卖队友是吧!厉风,你不仁就别怪我不义了!

    “肖姐!我要举报一个人!”老四气愤难平地说。

    “在机场见到你之后厉风就强迫我跟他换微信号!这几天跟你聊天的人是他!”

    “他谎报信息,害我在大雨里干等了两个小时!肖姐你要替我做主啊!”

    他想了想,有些不安,又补充一句:“你别跟他说是我告诉你的啊!”

    肖芊芹:“……”

    **

    在古城逛了一个上午,虽说烟雨朦胧中的石街小巷有种别样的美,但这对习惯了常年宅在家里打游戏的老四来说是个很大的挑战,吃完午饭后他就先跟肖芊芹告别,一个人腰酸背痛地回客栈休息了。

    然而前脚刚踏进房间里,裤袋里手机就响了,是厉风打来的电话。

    他简短利落地表达了来意:“我现在在古城门口,你出来接一下。”

    老四大跌眼镜,说来就来?!您老人家也太神速了吧!

    老四接到厉风时,他两手空空,连个背包都没带,身上除了手机和钱包就别无他物了。

    老四一阵小跑到他面前,喘着气问:“你什么时候来的啊?”

    “今天早上九点的飞机。”

    “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干吗?不欢迎?”

    厉风一个犀利的眼神扫过去,老四莫名想起自己今天早上卖队友的行为,顿时有些心虚,连忙凑上笑脸说:“没没没,当然欢迎了。”

    厉风抬起手臂看了眼腕表,已经是午后了,他淡淡说:“先带我找间客栈吧,然后吃点东西,饿得慌。”

    老四便领着他大步地朝古城里面走,没一会儿,走到一条分岔路口,老四指指东边说:“我客栈走这边”,又指指西边,“肖姐客栈在那边”。

    话毕,没等厉风答复,他自作主张地抬起脚朝西边走去了。

    厉风两条长腿钉在原地没动,老四走了几步发现他没跟上,便又退了回去,奇怪地看着他:“怎么不走?”

    厉风高抬双眼,望向西边天空,阳光照进他的眼底,他一声正装站在这古朴味浓重的老城里竟也不觉得格格不入。

    半晌,他收回视线,下达了决定:“我去你的客栈住。”

    老四有些惊讶,睁着眼睛说:“你确定?我客栈离肖姐很远的,你去她那边住方便点吧。”

    “方便?”这个措辞令厉风不太满意,他微微皱眉道:“方便什么?”

    “呃……”老四察言观色,语气变得小心揣摩:“难道你不是因为她才来的?住得离她近点不好吗?”

    厉风果断否定:“不是。”

    老四无语一阵子,“……那你是因为什么来的?”

    厉风耸耸肩,“你不是说了吗,散散心,顺便猎个艳。”

    晚间,老四跟肖芊芹约好七点见面,一起去尝尝城南一家口碑不错的菜馆,下楼时他顺便敲敲厉风的房门,大声吆喝:“厉哥,我跟肖姐去吃饭啦,你去吗?”

    厉风低沉的声音穿过木板传过来:“不去。”

    “真不去?”

    “不去。”

    “那我走了啊。”

    “再见。”

    “等等。”

    老四刹住脚步,回头:“你改变主意了?”

    “你没跟她说我来了吧?”

    “当然没有。”

    “嗯,去吧。”

    “……”

    乒呤哐啷的下楼声,老四脚步声很重。

    屋内,厉风走到窗前,眺望夜色中的古城。

    他只看到两道人影渐行渐远,还有她长发被清风吹得微微拂起的画面。

    那是令人怜爱又眷恋的弧度。

    第二天早上,同样的对话再次上演。

    嘭嘭嘭,敲门声。

    “厉哥,今天我和肖姐去划船,你去吗?”

    “不去。”

    “泛舟湖上啊,很浪漫的喔!你不去体验下吗?”

    “不去。”

    “真不去?肖姐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门内声音顿了一下,片刻后还是执拗地回答:“不去。”

    老四劝不动他,只好无奈地离去。

    厉风站在阳台落地窗前,身子隐在厚厚的窗帘后面,透过打开的一丝缝隙看向楼下。

    她一身长裙站在柳暗花明处,是飒爽与自然的完美结合,样貌跟学生时代没什么变化,就连穿衣风格也没怎么变。

    过往静悄悄爬上心头,似梦似真,他想只要她回眸冲他微微一笑,他依旧会回到年少轻狂的时候,痴心不改地迷恋上她。

    或许是察觉到什么,她微微抬起眼帘望了上来,在那之前厉风已经拉上窗帘。

    中午,仍旧是同样的对话。

    “厉哥,我跟肖姐在吃午饭,这家菜做的很地道,你要不要来尝尝?”

    厉风:“不去。”

    “这里的鱼真的很鲜嫩肥美啊,不骗你,不来尝尝会后悔的!”

    厉风还是:“不去。”

    瞧瞧,这两字都快成为他的口头禅了。

    老四无奈地叹了口气,又问:“那你要带点什么吗?我给你打包。”

    “不用了,我叫了外卖。”声音顿了顿,又说:“给我带几瓶啤酒回来吧。”

    “行。”

    挂了电话,老四向肖芊芹投去“我已经尽力了”的眼神,耸耸肩道:“他说什么都不肯来。”

    没错,十分钟前他已经向肖芊芹招供了厉风来古城的消息。

    送佛送到西,卖队友也要卖到底。

    肖芊芹抿起嘴角,露出个有些牵强的笑容,“没事,我们俩吃。”

    傍晚,古城里竟又飘起毛毛细雨,幸好肖芊芹有先见之明的带了雨伞,不然又要苦了老四变一回落汤鸡。

    青石板路本就不好走,淋了雨后湿湿滑滑的更加难行,两人一路磕磕绊绊,老四先将肖芊芹送到客栈,然后借了她的伞回去。

    肖芊芹心不在焉地挥挥手跟他告别,随即转身上楼。

    这家客栈楼梯造得又高又陡,肖芊芹心里揣着心事,眼不看地,导致她没走几步就不小心栽了个大跟头。

    从地上爬起来,发现手腕和膝盖处都磨破了皮,隐隐可见皮下血丝。

    她忍着痛回到房间,立马用清水冲洗伤口,期间被刺激得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把沙尘冲洗掉,再去找创可贴,她把背包翻了个遍,却发现创可贴早就用完了,她脚上这双布鞋有些磨脚,这几天光是走路就浪费了好几个创可贴。

    坐回床上慢悠悠地叹了口气,思绪放空,又不自觉地发起呆来。

    不知过去多久,她才抖抖肩打起精神来,终于鼓起勇气做了决定。

    拿出手机,打开微信里“老四”的对话框,给他发去消息:“老四,我刚刚摔了一跤,创可贴用完了,你有吗?可不可以给我送过来?”

    那边不知道是没注意看手机还是怎么回事,半个小时之后才发来回复:“太远了不方便,你自己想办法解决吧。”

    “……”

    手机缓缓放下,那一刻她心里难免有几分怅然和灰心,她早该清楚,物是人非,他已经不再是当年那个一腔热血、即使冒着再大的风雨也一定要来见她的冲动少年了,她又何必用这种幼稚的方式去试探他。

    再次拿起手机肖芊芹犹豫了一会儿,本来想着要不要回个“喔”字,后来又觉得多此一举,索性把手机往旁边一丢不管了。

    澡也不洗了,她直接倒进床枕里,盖起被子蒙头大睡。

    **

    十里之外的一家客栈,老四刚洗完澡就听到外面的敲门声,匆匆跑去开门,厉风站在外面。

    准确的来说,那不算是站。

    他深深弯曲着腰,双手抱着肚子,半个身子倚靠在门框边。

    老四被吓了一跳:“你这是怎么了?又犯胃病了?”

    他像是用了很大的力气才发出声音:“肖芊芹要创可贴,你等下给她送过去吧。”

    老四点头:“行,我等下过去,但是你这是怎么回事?”

    厉风摇摇头:“我没事。”

    老四不放心地将他领回房间,进门就看见桌面上东倒西歪的酒瓶,还有烟灰缸里插得满满的烟头。

    不由皱起了眉头,担忧道:“哎呀,我说你肯定是犯胃病了,早知道就不该给你带啤酒,你再这样下去,迟早要胃穿孔!”

    老四一边说一边扶厉风到床边,他一倒进被子里就将身子蜷缩成一团,眉头紧紧拧着,嘴唇被咬得发白,像是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老四给他倒了一杯温水,他伸手接过,喝了之后也没起什么作用。

    老四问他要不要送他去医院,他仍旧是摇头说没事。

    但看起来却不像是没事的样子,看着他不停扭曲和颤抖着的身躯,连老四都觉得痛苦,他偏偏还强忍着不发出一丝呻/吟。

    老四赶紧下楼跑到附近药店买了胃药回来,他吃下去之后才渐渐好转一些,不再那么要死要活的了。

    疼痛舒缓下来后,又问老四:“创可贴买了吗?”

    老四忍不住冲他翻个白眼:“放心吧,没忘!”

    “那就赶紧去吧,我没事了。”

    老四忍了忍,最终还是没忍住,恨铁不成钢地叹了口气说:“你能不能争点气,你看看她走之后,你把自己搞成什么样子,又酗酒又抽烟,我不是跟你开玩笑,你再这样下去身体迟早有一天要垮掉!”

    厉风不喜欢听人说教,他皱着眉头不吭声。

    更不喜欢老四把他喝酒吸烟的行为归结于是对某人的耿耿于怀,只不过他现在身体太不舒服,懒得开口反驳了。

    老四又说:“你是不是想见她?我知道你肯定想,我给她打电话,你们好好谈谈!”

    厉风噌的弹起身,一把夺过手机,瞪他:“不准打,有什么好谈的?人家都结婚了!”

    老四说:“结婚了又怎么样,见一面还不行吗?”

    “呵,见一面?”厉风蓦地冷笑,“见了面说什么?说即使你有丈夫了我还是犯贱地思念你想见你一面?”

    老四卡了会儿带,语速明显慢下来了:“……结了婚还可以离啊。”

    厉风白他一眼,“我还没有不到脸到那个程度。”

    老四下了结论:“你就是死要面子活受罪。”

    厉风不置可否。

    彼此沉默了一段时间,厉风轻声说:“我订了明天的飞机票回去。”

    老四诧异地看向他:“这么快就走了?”

    “不快了,我已经请了两天假,公司还有一大堆事情等着我去做。”

    老四拍拍他肩膀,有点心疼,“你工作太忙。”

    老四犹豫片刻,试图再劝劝他:“你……真不去见她?你可想好了,她好不容易回来一次,应该再过几天就回德国了吧,下次回来还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

    “不见。”厉风躺在床上,舒展身体,四肢陷入柔软的床垫里。过了很久,他缓慢地闭上双眼,声音放得轻如微风,像是说给自己听:“我只是想远远地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就足够了……”

    从此山水不相逢,莫问彼此长和短。他做不到那么潇洒,但求能站在远处默默地看她一眼,知道她是否安好,聊以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