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卷五·宅院话事五

白雪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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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半柱香之前。

    柳明渊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在空音寺里住的那间厢房。望着房内熟悉的布置,他的神智有一瞬间的恍惚,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下山了,却会重新出现在这里,难道关于下山的记忆只是个梦吗?

    “柳公子。”一个和尚见他醒来,为他把了把脉。

    柳明渊疑惑地看着他,问:“慧知师父,我怎么会……?”

    慧知道:“今早柳公子你下山后,因未曾好好休息,体力不支,故倒在山路上,幸好有一位女施主将你带了上来。”

    “原来如此,”柳明渊终于知道了事情经过,道,“不知那位姑娘可还在寺内?我想亲自向她道谢。”

    慧知点头道:“她应该在殿内拜佛,一时不会离开。”

    “多谢慧知师父相告。”柳明渊谢过。

    慧知道:“柳公子为本寺绘制百多幅佛像,功劳甚大,要说谢,倒该是贫僧向你说谢才是。公子不妨再休息片刻,如果那位女施主要离开,贫僧会代为传达公子的意思的。”

    柳明渊摆手道:“慧知师父客气了,我与贵寺慧觉大师一见如故,谈谢不谢反而显得生分了。”

    慧知笑道:“也是,是贫僧考虑欠佳了。”

    两人又说了些话后,慧知离开。

    柳明渊在床上躺了会儿,体力慢慢恢复得差不多了。他觉得自己还是早点去跟人家姑娘道谢比较好,万一她走了,他心中难安。思及此处,他果断下了床,推门而出。

    门外正耀眼的阳光让柳明渊怔愣了一下,眼睛不由微微眯起,适应光线。此时的他自然不知道,他想要去感谢的那位姑娘正睁大了眼睛躲在离他不远处的灌木后,暗中注视着他。

    林梦然看到柳明渊出现,心中一振,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她谨慎地把自己缩得更小,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站在门口莫名不动了的柳明渊。

    他微微眯眼的表情与伊格如出一辙,如果不是在完全不一样的世界相遇,自己一定会把两人认错吧……林梦然这样想着,感慨世事无常,游戏世界里更是变幻莫测,直到她看清了柳明渊的眼睛。

    那是一双犹如纯色黑琉璃一样沉静的眼睛,不是她记忆中祖母绿般的绿色。除了眼睛颜色外,那眼神也极为不同,如果说伊格的眼神中能有的是淡漠、骄傲、尊贵的话,那么这个人眼中流露出的就是慈悲、淡然、宁和。会有这样的眼神,或许是因为他喜欢钻研佛理禅机的缘故吧。

    林梦然垂下了目光,心里有些空落落的。

    眼神是不会骗人的,这个柳明渊和伊格根本是截然不同的存在。她在认识到这点后不禁有些失望。

    “小姐,你不是要去见见他吗?”菱春推推她,小声道。

    林梦然朝她笑笑,笑容里满是说不出的苦涩:“不用了。”

    菱春眨眨眼,不明白为什么刚才还那么坚持要来见柳公子的小姐就这么放弃了?不过她不敢问出来,现在的小姐看上去似乎很伤心的样子。

    林梦然闭上双眼,无声地叹了口气。她也说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那些在胸口盘旋着的感觉是失望吗?她脑中一片空白。其实自己早该知道的啊,去寻找、去追求失去的东西……这是件多么飘渺无望的事。

    “菱春,我们走吧。”当林梦然再睁开眼的时候又变回了原来的她,就好像之前那个失意的身影不是属于她的。

    菱春点头,她跟上林梦然的脚步,两人悄悄地顺着来路返回。

    柳明渊不知道在他出现在门口这段短短的时间里,已经上演了这番变故。适应了光线的他迈步往大雄宝殿处走去。

    林慕然面有愠色地站在大殿里,连芳大气都不敢出一口地垂首待在她身边。

    “可恶的贱人!”林慕然揪着手里的丝绢,好好的绢帕被她绞得不成样子,“都是她,都怪她!”

    想起梁道陵愤然离开的样子,林慕然心中便有团邪火熊熊燃烧。在她眼里,北平王世子妃的位置舍她其谁?她要容貌有容貌,要才学有才学,腹中锦绣,佳人无双,哪里配不上梁道陵?但是她精心计划,满心期待的相遇都给林梦然搞砸了!只要梁道陵知道林梦然和她的关系,一定也会连带着讨厌她,她别说用林梦然当垫脚石了,她根本是反被这块看不起的垫脚石压住了!而且林慕然不是不怕的,万一梁道陵真记恨上了林梦然,那么小小的林家怎么斗得过北平王府?她会被林梦然连累!

    林慕然心思急转,心里全是对林梦然的深深不满。她完全没想过,即使一切都发展顺利,那么自己是否会真的被梁道陵看上?天下间美女如云,并不多她一个,而在成群的美女中,她的家世根本不占优势。能比她出色的女子有很多,但她认识不到,或者说全然忽略了这些事实,一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越想越觉得林梦然可恨之极。

    “姑娘,在下有礼了。”一句话打断了林慕然的心思,她回过神来,只见自己身前多了一个人,正对着她道,“多谢姑娘救命之恩,在下必定铭记在心,不胜感激。”

    “你是谁啊你,凭你也配和我们小姐说话?”连芳动作极快地挡在林慕然前面,生怕又惹得她不满。

    林慕然定睛一瞧,发现来人正是林梦然救下的书生,没好气道:“我瞎了眼才会救你呢!滚一边去!”今日诸事不顺,她心情很差,对这种无权无势的人就更懒得应付了。何况她一看到他就会想到林梦然,只会气上加气。

    柳明渊被两人骂得一头雾水,心想应该是自己找错人了。慧知说救了他的姑娘在大殿内,现下殿内只有这两位姑娘,莫非她已经走了?不过就算如此,这两位的教养……真是让人不敢恭维啊。

    柳明渊微微皱眉,终究没有多说什么,也不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他转身欲要离开,又见两名女子进了大殿。

    她们一个是丫鬟打扮的绿衣少女,另一个是穿着浅丁香色裙,作小姐打扮的姑娘。柳明渊看她容貌妍丽,虽不及刚才搭话的那名着藕色素裙的女子,但也有动人之处,气质可亲温婉,令人如沐春风。

    此二人正是林梦然与菱春。

    方才林梦然情绪失落下,不愿意马上回到大殿应付林慕然,就带着菱春随意在寺内走动,没想到回来的时候会看到柳明渊也在。

    “柳公子。”林梦然觉得自己还是少与柳明渊接触为好,免得见到他的脸就思及故人,但此时避无可避,便大方地行了礼打了招呼。反正她也不欠他的,扭扭捏捏不是她的作风。

    柳明渊见她认识自己,明白这位多半才是自己要找的人,回礼道:“在下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林梦然坦然道:“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姑娘救我一命,对姑娘来说,可能是举手之劳,对我来说,却是大恩难忘,”柳明渊微微一笑,“姑娘你有所不知,这空音寺附近的山路上常有蛇出没,其中不乏毒蛇,如果不是姑娘,我可能就会不知什么时候被毒蛇咬上一口,一命呜呼了。如此大恩,必要报答。”

    林梦然摇头道:“我救你不是为了图谋你的报答。”从柳明渊的穿着上,她看得出他并不富裕,而且她坚持要救他有自己的理由,算起来可以说是出于私心,所以她不想接受他的感谢。她在这里过得再差,也还是锦衣玉食的大小姐,要是柳明渊用钱财感谢她,她多拿无益,他的生活还会变得更加窘迫。

    柳明渊道:“姑娘施恩不望报,此等风骨让人钦佩。实话说,我身无长物,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拿来报答姑娘,唯有一手丹青之术还算能入眼。故我愿为姑娘作画一幅,还望姑娘勿要推辞。”

    林梦然没想到柳明渊所说的报答指的是这个。她转念一想,以她目前知道的情况来看,柳明渊爱好佛典,这等人物对黄白之物确实看不上眼,兴趣缺缺,会提出用画来报答实属常理,倒是自己小看他了。古代文人最好的就是这口,比起用俗气的金银,他们更倾向于用赠字画或抚琴曲等风雅之事以表心意,从这点上看,游戏策划还是设定得很符合实际情况的。

    只是一张画而已,拿了也不会少块肉,林梦然想想就同意了。将自己的住址告诉柳明渊后,他表示一完成会马上送到府上,随后就告辞了。

    “哼,把自家住在哪儿告诉陌生男子,姐姐你真是不可小瞧啊。”林慕然冷眼旁观了半晌,开口就嘲讽。

    林梦然淡淡道:“好说,哪比得过妹妹你在佛前跟陌生男人眉来眼去得欢呢?”

    林慕然听到这话,差点咬碎了一口银牙:“姐姐可知那人是谁?惹怒了他,你不会好过!”

    “我管他是谁?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要不是妹妹你先与他眉目传情,还想拿我做陪衬,如何会发生后来的事?要来空音寺的是你,要叫上我的也是你,要偷看人家的还是你,难道你就以为你没错吗?”林梦然不屑地冷哼。不作死就不会死,为什么有些人总是不明白。

    林慕然说不过她,气得两眼通红,脸色沉得彷如黑云压顶一样。她一刻都不想在这里多待了,令连芳叫了轿夫们启程回府。

    林梦然不怕她,带上菱春跟春游似的走在轿子后面,抬着她轿子的轿夫们乐得轻松,几人都挺开心的。

    现在的林梦然不是以前懦弱可欺的大小姐了,她可以对林慕然回嘴,可以说得她几乎要气炸但偏偏反驳不了,但不能不说的是,在林府中林慕然的势力依旧比她大。林梦然可以在外面逞威风,但回到林府就等于到了林慕然的天下,除了菱春,没人会帮着她说话,护着她了。而菱春一个小丫头,又能护得了她什么呢?

    林慕然回府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找她的娘亲,林府中一等一的实权掌握人:大夫人哭诉,说林梦然如何如何欺负她,如何如何破坏了她的好事,如何如何得罪了北平王世子。大夫人果然也护短得很,在听完女儿哽咽的诉说后,差人将林梦然叫来,说要与她好好谈心,代她死去的母亲教养一下她。

    “大小姐,大夫人有请。”来叫林梦然的是大夫人心腹侍女之一的香芸,她面无表情地看着林梦然,好像看的不是人,只是一件东西罢了。

    菱春紧张极了,捉紧林梦然的袖子悄悄道:“小姐,怎么办,大夫人不是好相与的啊!”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林梦然拍拍她的手,道,“既然她叫我去,我就会会她,有何不可?”

    作者有话要说:qaq被电脑君虐哭了……修好没两天又抽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