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卷五·宅院话事十

白雪弦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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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小姐,大夫人请你带上菱春去见她。”在林梦然主仆俩堪堪换装完毕时,香芸踏入兰馨苑传达了大夫人的命令,和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她身后还跟了几个家丁,大有林梦然敢不去就要把她架走的势头。

    主仆俩隐晦地对视了一眼,怎么香芸来得这么巧,不会是她们溜出府的事被发现了吧?一时间林梦然心里有些紧张,努力摆出镇定的模样,试图从香芸的脸上看出点什么,可惜香芸脸板得就像块木头,面无表情,谁都无法从她的表情上得出信息来。

    “总之逃不掉了,不如去看看。”林梦然暗暗道,她心一横,与菱春跟着香芸走了。

    林梦然以为她会去暖玉阁,但香芸领路的方向分明是通往林家大厅的。大夫人不在自己的暖玉阁,跑那边去做什么?

    很快地,林梦然得到了答案。

    林家厅堂内站了几个侍女家丁,都是林家的心腹。上首处一左一右地坐着两人,左边的位置上端坐的华服贵妇正是大夫人,林慕然站在她身边。右边坐的则是林梦然不曾见过的一个中年男人。他衣着富贵,长相端正,岁月在他的脸上留下了印记,可即使面有风霜之色,也不难看出他年轻时相貌不错。他能坐在那个位置上,身份不用猜都呼之欲出了,便是林梦然自来到卷五后从未得见的爹:林家家主林远安。

    林梦然不会以为是林远安今天脑抽筋,忽然想起有自己这个女儿,要见见她表示慰问了。事实上这一点都不难看出来,因为此时林远安看着林梦然的眼神很冰冷,让林梦然几乎要怀疑,自己顶替的身份不是他的女儿,而是他的仇人。

    “孽障,跪下!”不等林梦然反应过来,林远安一声大喝。

    胳膊拧不过大腿,形势比人强。看看明显在发怒的林远安,林梦然乖乖地跪下了。身后的菱春早吓得两腿发软,比林梦然还要早地跪在了地上。

    林远安道:“我问你,你最近是不是经常和一名陌生男子来往?”

    果然被发现了吗?在看到厅内阵势的时候林梦然就有了预感,讨厌的是它成真了。她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只得低下了头,闭紧嘴不说话。

    “说!”林远安猛地一拍茶几,手边的茶盏都震了震。

    “老爷你别动气,气坏了身子可不值。我来问问梦然吧,说不定有什么误会呢。”大夫人柔声相劝,撑足了贤妻良母的范儿。

    林慕然也撒娇道:“是呀,娘说的对,爹你别急,我相信梦然姐姐不会是这样的人。姐姐平素柔弱,知书达礼得很,怎么会做出那等不知廉耻的事来呢?”

    林梦然听着她们母女演戏,偷偷抬眼瞧了瞧上首处。只见大夫人与林慕然都是满面的温柔包容,彷如纯洁不染半点尘埃的白莲,那语调、那眼神叫一个情真意切,苦口婆心,对她明褒暗贬。林梦然心中不屑。原来她们演戏的本事都不错,段数高的很,难怪原来的林梦然母女会被整得那么凄惨,一个丢了正房的位置郁郁而终,一个一直不得亲生父亲待见。

    林慕然唤道:“连芳。”

    连芳下人堆里站了出来。

    林慕然道:“连芳,现在你快当着我爹娘的面将那事说清楚了,我知道你这丫头经常犯错,冒失迷糊,但这事关系到我姐姐的名誉清白,要是你看错了、说错了,你仔细着你的皮!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要有分寸。”

    “慕然,你不必再为那孽障说好话!”林远安对林慕然说话时,温柔了不知多少,“你这孩子就是心软,但有些事是绝对不能姑息的,错了就该罚。”

    林梦然撇撇嘴,真是差别待遇。

    大夫人道:“且听听连芳怎么说的吧,连芳,你可要把事说明白了。”

    “是,大夫人。”连芳拘谨地连连点头,装出胆小的样子,道,“今个儿午后我经过园子,我远远地看到两个人形迹可疑,一时疑惑就跟上去了,直到出了府,我才发现那是大小姐和菱春。我以为她们是有事出府,但转念一想,为什么要变换样貌呢?好奇下,我远远跟在她们身后,看她们去了城北,和一个男人见面。”

    “连芳,你可要想清楚了,你真没看错?”林慕然看着林远安随着连芳的话越变越黑的脸色,道,“若是被我发现你胡言乱语随意编排,我可饶不了你的!”

    连芳急忙下跪,磕头道:“二小姐,连芳真的不敢说谎!还请老爷、大夫人、二小姐明察!”

    听到连芳说的话,菱春满脸死灰,林梦然暗叫倒霉。真是阴沟里翻了船,她们次次小心,谁知道却还不够,被连芳跟了一路都没察觉。最糟糕的是,连芳说的都是事实,她确实去见了柳明渊,这是她最大的把柄,如今被暴露在外,又辩解不得。

    要怎么逆转局面?

    林远安没有说话,厅堂里的气氛紧张到让人发冷。

    此时林府的周管事指挥家丁们抬上来的一口箱子更是让阴沉的气氛雪上加霜,林梦然一眼就认出,那是她用来装柳明渊画作的箱子,定是在刚才被搜出来的。

    打开箱子,一个个木盒整齐地垒在里头。周管事拿出盒子,取出一幅幅画卷呈给林远安。

    林远安黑着脸打开,看到落款都是同一个人,而且明显是男人的名字,脸上更青了三分,面沉似水,简直是乌云压顶了。林慕然见父亲的注意力都在画上,趁机对林梦然丢了个胜利的眼神,嘴角处挂上了抹得意的笑容,无声地对她做口型道:“贱人,你死定了!”

    林梦然冷眼回看她,让连芳站在前面唱黑脸,自己躲在后头扮白脸,真是好算计!

    菱春早被吓坏了,她见到林远安的脸色,回过神来,抖着声音道:“老爷,不关小姐的事,这是场误会!是我见那人的画不错,卖得也便宜,就想买来送人,小姐只是好奇才会跟去的,都是我的错!”

    林梦然道:“菱春!我——”

    “真的,小姐我错了,是我贪玩,是我害了你,”菱春大声打断了林梦然的话,她知道她编出来的理由漏洞百出,但她已经想不到更好的办法了。她只知道自己一定要保护好林梦然,把错都往自己身上揽,“老爷您千万别罚小姐,是我不好,菱春知错了!”

    “菱春,你就是这么照顾大小姐的?满嘴胡言!”林远安一抖手,画纸在他手中甩得哗啦响,“不说实话的丫头,留着何用?!来人,把这丫头拖出去打!”

    “等等!别动她!”林梦然愤愤起身,目光依次扫过看戏的大夫人,得意的林慕然,最后定格到暴怒的林远安脸上,道,“一人做事一人当,你们心里都清楚菱春是无辜的,为什么还要打她?要罚就罚我!”

    “好,好,好啊……”林远安的脸色从黑转红,指着林梦然道,“我林远安倒不知道自己养了个这么硬气的女儿,既然你想替人挨打,我不打菱春,我成全你!打完了三十杖,给我进祖宗祠堂好好悔过!”

    “老爷,小姐身子弱,要罚就罚我,别让人打小姐!”在菱春的哭喊声中,林梦然跟着执杖的人出去了。

    她想,她受够了这个狗血的林府。早点打完早点舒心!她林梦然不是宅斗的人才又怎样,整天在宅院里斗来斗去的,看大夫人母女的脸色,她早就烦躁了。要不是为了麻痹她们,她后来用得着把自己当透明人处理,低声下气地请安、避让吗?她们不给她安心通关的时间,她就自己去争取好了!打完这顿,大家一拍两散,她会全力逃出林家,完成攻略后大家再也不见!反正都是群npc!

    ——显然,林梦然的暴躁脾气又浮上来了。

    林梦然跪在厅外,竹杖一下下地落在她身后。被杖责的滋味不会好受,但她撑着不吭声,不呼疼。竹杖硬中带软,颇有韧性,打在身上很疼。林梦然闯关至今,只在卷四被鞭子抽打过,但她挺直了身板不让自己倒下去,还在心里比较,是鞭子打着疼,还是竹杖打着疼,努力地分散自己的注意力。

    可惜疼痛感不是主观上想忽视就能忽视的,林梦然虽然很想忽略它,不在大夫人几个面前丢脸,但等到三十杖打完的时候,她的意识已经模糊了。她两手撑着地面,坚持不彻底倒下,身后一片火辣辣的疼,几乎失去了知觉。

    恍惚中,林梦然感觉自己被人拖起来,像丢垃圾一样地丢到了一块冰冷的地方。菱春的声音似乎在耳边响起,焦急中带着哭音,林梦然很想睁开双眼看清周围的情况,眼皮却沉重到抬不起来。这里应该就是林远安所说的祖宗祠堂了吧……林梦然终于昏了过去。

    因为林梦然领了罚,菱春完好无事。但是看到自己一心想要保护、跟随的小姐伤得这样重,脸色惨白,她哭得好不凄惨,一直呼唤着林梦然的名字。林远安把菱春也关进了祠堂,主仆俩从未有像今天这般落魄过。

    祠堂里阴气重,林梦然的身体体质不好,不到半夜就发起了高烧,浑身火烫,难受得一直皱眉。菱春不知所措,只能给她不停拭汗,她没有药,也没人愿意帮林梦然请来大夫,这样下去,林梦然说不定熬不过今晚。

    如此凉薄的林家,待下去还有什么意义?菱春默默地垂泪,有些绝望地想,如果小姐真的因此死了,她会立刻撞死在这里,成全她的忠义。

    事到如今,菱春对林家是没了念想,她毫无心理压力地把祠堂内所有能看得见的布料都扯了下来,布幔也好桌旗也罢,希望用它们把冷硬的地面铺得柔软温暖些,让林梦然好好休息,她能做的只有这个了。

    或许是天无绝人之路,在拉掉牌位下的桌布时,菱春发现侧面的砖墙上有处奇怪的凹陷。她大着胆子摸上去,一阵轻轻的机关移动声传出,竟在她眼前出现了一条地道!菱春双眼一亮,先摸了进去,里头空气不难闻,应该是有通风口的。她取下墙边的火把,用祠堂里的香火点上,试探着走了一段,惊喜地发觉这是能通往外面的路。

    菱春当即回来,把昏迷的林梦然背在背上,朝地道深处走去。

    这时候,她只有一个信念:带着小姐去找柳公子求救!

    作者有话要说:三更完毕~明天本卷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