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4章

金子曰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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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高芒贾迎春夫妇预备去南洋马来群岛主持事物,已开始收拾东西了。高姝哭红了眼恋恋不舍,可巧让贾琮撞见,向迎春道:“高家那个小姑娘既是小淑女,惊惶逃跑之际还能小心翼翼爬树翻墙、没从墙上摔下来,可见是个天生就冷静细致的。这般性子也可以一用。”

    迎春道:“她年岁不小了,留在平安州过不得两年必然许人家。依着她的身份,夫家断乎不错。再说我也没什么借口好带走。”

    贾琮道:“随便寻一个便是。跟华表哥商议,只说让她见见世面、去台湾府念点书。既是姐姐时常教导的,见识想必宽阔些,闷在后院有几分可惜。太早嫁人,生孩子容易夭折。”

    迎春思忖片刻:“也好。大事上头二嫂说不上话。”乃叹道,“只是姝儿若走了,二嫂又有些可怜。”

    贾琮抿了抿嘴:“姐姐,你顾虑太多了。难道为了成全二表嫂、牺牲那小姑娘?这么没头脑,难怪会被人抢走丈夫。自己不立起来,旁人再怎么使力气也是白搭。”

    迎春叹道:“她实在是……好生生的日子竟过成这样。”

    贾琮顺嘴就念:“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迎春不禁拍案:“说的好!就是如此,哀其不幸、怒其不争。”

    贾琮道:“想要唤醒沉默的大多数并不容易。首先得普及学堂,让人人都有书念。然后还得普及传媒,让处处都有报纸。最后才是请周先生一般的人物去醒世。不然,白白写了那么多好文章、没几个人看得懂,有什么用。”

    迎春问道:“周先生是谁?”

    “周树人先生,就是说刚才那句话的人。'哀其不幸、怒其不争'。”贾琮吐了口气道,“我这趟去长安,一则是为了让姑祖母见见未婚妻,她老人家是我在世亲人当中年岁最大的;二则想解决秦国的义务教育学堂问题。”

    迎春笑问:“预备什么时候成亲?”

    贾琮挤了挤眼:“保密!”

    迎春嗔了他一眼,伸手抚了抚他的后颈,叹道:“你都这么大了……”

    贾琮嘿嘿傻笑:“姐,我多大了你都是我姐姐。”回想起那个日日在自己屋中给丫鬟婆子撒钱的财神小胖子,迎春登时掉下泪来。

    当日晚上,高家三兄弟与贾琮陪着高历用晚饭。贾琮提起台湾府的大佳腊新城来,道:“那城市是先规划后建设的,和我们以往见过完全不一样,日后扩建也有规划。基础建设特别好……嗯,反正已经安设了自来水啊下水道什么的。里头的几所学校、不论男校女校,我敢说都是全世界最好的,学的知识也是全世界最先进的。姐夫,将来团团豆豆长大了都去那儿念书。到时候卫若蘅家的圆圆我也预备勾搭过去,跟团团做同学。”

    高芒含笑道:“好。”乃抬目看了高华一眼,“姝儿这年岁半大不小,要不要送去台湾府读两年书、开阔眼界?”

    高华迟疑道:“她一个丫头,念多了书好么?”

    高芒奇道:“何出此言?不论小子丫头,念书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高华道:“不是女子无才便是德?”

    贾琮翻了个白眼儿:“我们台湾府的林军师看着你!”

    高华道:“林军师终归是个难得的,哪里人人能比得上。女孩儿若读书野了心,恐怕婆家不好找。”

    贾琮摇头道:“彼一时此一时。从前是地少人多,外头的活计也只够给男人做了。如今四处都在征战,眼看就地广人稀了,社会大环境非把女人从后院挖出来做事不可。不信你等着瞧,二十年以后就到处是做事的女人了——若是女人出门能挣钱且挣不比男人少,谁会跟钱过不去呢?马来群岛那边,我们新近挖过去的一位就是女人,乃是东平王府的郡主,她老子给了她十几个还是二十几个师爷幕僚。姐夫可莫要瞧不上她,本事不小,可做你的左右手。”

    高历道:“东平郡王怎么不派儿子过去?”

    贾琮耸肩道:“他这个女儿学得最好。若是他儿子学得好我也撬他儿子过去。”

    高芒思忖片刻道:“既这么着,马六甲海峡最是要紧,我定然要驻在那处的。吕宋隔得远些,放她过去也好。”

    贾琮点头:“你们自己商议着办。横竖东平郡王也是个人物,当年在西北之时极擅管理多民族事物。”

    高芒忽然想起一事来,道:“那位郡主是女子……吕宋左近的苏禄国,据我所知,举国皆信仰大食法的。大食法中,女子之困比我朝还严厉些。不论君王百姓,女子出门皆要带着黑纱,只余两只眼睛。他们肯受女子管束么?”

    贾琮呆了片刻,猛然明白大食法是什么,拍掌笑道:“对了,苏禄苏丹国!我想起来了。”乃兴得好悬站起来,“管他什么法呢,我占了那地方我的话就是法。他们若不服,打仗时别输啊!姐夫,莫管他们原本的规矩。让他们男人女人都出门做事,咱们等着可可豆做生意呢。戴着什么黑纱做事太不方便了,那边天气热容易中暑,都勒令她们摘掉。如今你是总督,你说了就算。他们得听你的。”

    高芒怔了怔,笑道:“说的也是,我一时半刻还没缓过神来。”

    贾琮道:“你们过去了,换杨衡回台湾府,把杨安那小崽子送过去与穆郡主搭档。他打小就是个小海盗、做事狠厉,二人正好互补。”高芒点点头。二人遂不由自主议起事来。

    高历咳嗽一声:“吃饭!”他俩赶紧闭嘴,同时往口里塞了一筷子饭菜。高英高华都暗暗发笑。

    当晚回到客院,贾琮向陈瑞锦报告了一下他们男人在外头说了些什么。陈瑞锦听罢瞥了他一眼:“你倒是闲得慌。合着南边来的军报你没仔细瞧?”

    贾琮愣了愣:“怎么没仔细瞧?”

    陈瑞锦不言语,起身在包袱里翻了会子,翻出一份密码信来。贾琮哪儿认得啊……密码军报翻译后,几个要紧的人看过就立时销毁了。只得硬着头皮拍了陈瑞锦半日马屁。陈瑞锦听烦了,提笔替他翻了出来。贾琮瞧了瞧便说:“我记得这份,怎么没仔细……嗷!”

    后世的菲律宾本是大大小小一片群岛。平素他们提起来就叫菲律宾,有时候说吕宋,偏今儿高芒说的是苏禄。苏禄只占了菲律宾南边的几个岛屿,贾琮当日看这份军报时没想起苏禄来。原来,不足两年功夫,那边的大食法大势已去。

    最先到那边的是真明道长领着一群大内女卫,这帮女卫中挑头的又是柳家的柳明秋,而柳明秋又盼着做第二个周小兰。当日跟着真明到菲律宾本是为了杀西洋人的。这些女卫看见苏禄苏丹国之大食法,浑身不自在。身为刺客,不吝屠刀。一群女卫便将彼国要紧的君王、臣子、僧侣杀绝了;真明才懒得管她们呢。而后杨衡贾维斯等人打着周冀的旗号拉了军队过去,军师又是林黛玉。林黛玉自然也忍不得大食法。她在军中威望又高,杨安是她弟子、贾维斯是她未婚夫,齐齐出手下力气整治一顿。来日穆简过去又是个女官。贾琮皱了皱眉头。他知道大食法是什么、有多可怕的催眠洗脑功效。女子性柔;穆简本是个王府郡主,又曾做了三年深宅妇人,会不会心慈手软?

    陈瑞锦在旁看了会子,轻声问道:“怎么了?”

    贾琮轻叹一声:“大食法……我很头疼。极易被恶人利用,三百年后满世界都是他们在杀人放火搞爆炸——虽然吃亏最大的不是我国。”遂向她说起后世的恐怖组织来。

    本来只想大致描述一下;因实在太多、印象又太深,竟说了一宿。直至听到远处鸡鸣,贾琮侧头看了看窗户:“啊?鸡都叫了么?”

    陈瑞锦掏出怀表来瞧了瞧,又递给他:“喏。”

    贾琮重重眨眼道:“怎么竟没困呢?”

    陈瑞锦望着他道:“竟说了一夜不困,可知此事也是你心头大患、暗暗惦记呢。”

    贾琮揉了揉后脑,喃喃的道:“你说的对……”乃站起来伸了个腰,“姐夫也快要起来了吧。我先不睡了,等见着他说过话再补觉。”陈瑞锦点头,自己先回屋了。

    贾琮坐在院子外头发愣,直至天色泛白、高芒等武将该起床练功了,方过去找他。高芒迎春两口子还没吃早饭呢,忙问一大早何事。贾琮遂将大食法之弊大略说了几句,道:“横竖此物断乎留不得。我恐怕穆简是个女子,性子软和,使个什么怀柔之策纵容他们。姐夫只记住斩草除根就对了,莫使春风吹又生。”

    迎春问道:“你一夜没睡么,怎么衣裳还是昨天的?”

    “嗯,没睡呢。”贾琮打了个哈欠,“具体的等我醒了再细说。或是去问瑞锦也行。”乃一摇三晃回去。迎春急得站了起来,赶忙喊了个人跟着,怕他走到半路上睡着了;又与高芒对视了半日。

    待他睡醒,陈瑞锦早已同迎春夫妇说明了大食法之弊,并商议了些应对之策。贾琮叹道:“宗教这玩意粘性太大了,只怕斩不断。”

    陈瑞锦道:“未必要斩断,改进便好。才你姐姐道,你小时候提起过古罗马国改掉古埃及宗教文字之典,她记得清清楚楚。”

    贾琮拍手:“她若使了这么刚强的法子就好办了!”旋即想起施黎来,道,“干脆让施黎送穆简过去,有什么刺头帮她两手。”

    陈瑞锦想了想:“也好。”又抿嘴道,“我本是诚心撺掇穆家郡主上南洋去的,只为了替施黎添堵。如今倒犹如有心成全他们一般。”

    贾琮赶忙顺杆子爬:“你这个正经就叫做冷面热心!”虽知道他是信口拍马屁,陈瑞锦听着耳朵里舒服,也便笑了。

    高芒因是举家搬迁去国外还要带着许多幕僚师爷,事儿多些;贾琮等不了那么久,大略安排了几日便与陈瑞锦离开平安州奔赴长安。因这几日他时常领着团团豆豆逛街去,又会说许多古今中外的童话故事,两个孩子颇舍不得。贾琮便道:“等你们到了马六甲,舅舅去瞧你们去。”又许了一堆诺才把他们哄过了。

    二人领着些特种营兵士撒马往长安跑,半道上路过晋国都城太原府。新晋王刚刚登位,百姓面上仿佛有了些期盼。贾琮想起十几年前他们去长安给高家贾太君贺寿、也路过了太原府。先是偶遇市井流氓碰瓷;又因黑道的王家兄弟正在内斗,险些拿他们的性命利用了一把。贾琮心下慨然。本想穿城而过、忽然起了心思,遂往当年住过的那家客栈再住一回。那客栈老板还是原来那位,只是贾琮已非孩童、他并没认出来。

    歇了会子,贾琮将旧事说与陈瑞锦听,末了叹道:“世事哪里是能算得周全的!我们当日不过是没让碰瓷的得手罢了,竟也能险些送了性命。”

    陈瑞锦托着腮帮子道:“追究起来,那事的根子还在太上皇。他纵容了大皇子、便是纵容了王家。王家既有那般大利,也难怪几个儿子夺得你死我活了。”

    贾琮道:“太上皇或许是想考察一下他儿子能力如何、会不会忽然就懂事了。”

    陈瑞锦道:“国就是国,‘家天下’必徇私枉法,这等事便免不了。”贾琮连连点头。

    正说着闲话,有个伙计过来拍门,说外头有人找。他二人便愣了:“谁?”

    伙计道:“是位老爷,看着极威风有气势,说他姓韩。”

    贾琮眨了眨眼:“韩大哥么?他怎么会知道我来了?”乃命请那人进来。

    不多时,果然看见韩奇走了进来,穿着薄衫、戴着软帽,一身富贵闲人打扮,走在街上大约也没几个人认得出他,进门便含笑道:“等了这些日子,可算把你小子等来了。”

    贾琮忙站起来行礼,又介绍陈瑞锦与他认识。三人坐下吃了口茶,贾琮问道:“韩大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韩奇笑呵呵道:“前几日得了京中来信,说你奉了燕王之命要去长安一趟。我想着,你早晚路过太原,必然会住这家客栈。便使了人在左近候着,看见来了长得相似的客人便告诉我去。”

    “等等!”贾琮道,“你怎么知道燕王要我去长安?”

    韩奇饮了口茶:“冯紫英告诉我老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