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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今晚打算熬通宵,爬楼梯不失为一种热身,等爬到九楼住处时全身已经是微微出汗,衬衣黏在后背上,看来,在阳明山那个澡白洗了,还得再补一个澡。
进屋开灯,黑夜中玻璃门外本来璀璨的夜景一下子被白炽灯光一扫而光,只看得见映在玻璃门上心神不宁的自己。
我怔怔的看了看自己的表情,这不太对劲,老钱说过,自从那次被他一杯滚水烫过后,我就从容了,脱胎换骨了。
自此后,什么任务我都能镇定有余的应对完成,这一晃又是五年了,我只会磨炼得更加自信余裕,由新手历练成老将,事实上也的确如此。
谢琳说过几回,她说我变了,和五年前比有时候她都记不起我当年的样子,我问她,哪一个她更喜欢更欣赏,她说,不能说喜欢和欣赏,因为这是两码事,我不解,她说,她是一个专业人士,作为同业她毫无疑问更欣赏现在的我:具有同业中都不多见的素养,机警,冷静,高度的机警,高度的冷静,她甚至不讳言,某个出任务的时候,我所爆发出的这种素养让她想就地“军法处置”
我。
这当然是一个女人对男性魅力最高度的褒奖了。
可她话锋一转,继续说:但她最喜欢以前的我。
“以前的我?就……就那个傻乎乎动不动就慌神,关键时候分不清东南西北,出任务还能紧张得尿裤子的黄毛小子?”
谢琳说:“是,那个眼睛里无论何时都没有一丝酒后红血丝,训练后会躺草地上描述流云的形状,打靶中的后都得嘿嘿笑两声,看我一分钟后眼睛就闪神不敢直盯的黄毛小子。”
我握着酒杯喝了一大口,低头笑了,随即望窗外看去,流云?流云是什么,我为什么傻得描述这个东西?
“费正,我喜欢从前的你,欣赏现在的你,所以可以勉强说,你是我喜欢和欣赏的男人。”
“谢琳,毫无疑问你对我而言也如此。”
我笑着对她说,心里却有些发虚。
谢琳放下酒杯,伸过手来,我也伸出手,我们用力握在一起,这就是我们的方式,谢琳绝不会像别的女人,伸开双臂扑过来,这也许就是我面对她既无比放松,又常常心内发虚的原因吧,我不知道,也说不清,也从来不打算想清楚。
可是,玻璃门上我的表情却有点发虚,也许是一路风尘吹塌了发型?还是嘴唇上方半月未剃的胡须有些邋遢?应该不是。
这种发虚是来自内在的,是心里的。
老钱说:这次和以前都不一样,这次是去对岸。
这是一个熟悉的陌生地,我父母就是从那里过来的,小的时候是在父母的描述里去过无数次的,江南的梅菜,徽州的臭鳜,那都是父母的一生所系而可能后半生再也不得的,也就成了我以为的最流口水的世间美食,那细水长绕的青瓦粉墙,连绵不断的白色山墙,虽然只是出自父母口里,却长到了我的意识深处,好像我也曾到过那里,在那里流连过童年,青翠过芳华。
我听过父母讲述的当然远不止此,还有那些纷乱,那些流离,那些彻凉的绝望,那些微亮的夙愿。
这些年来我也听过一些关于对岸的事情,那么庞大的土地那么众多的人们。
我洗了个脸热了一杯雀巢,找了把椅子坐在阳台的勒杜鹃旁边,从袋子里取出册子,就着月光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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