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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想,余书红的这一生,真是不幸得很。
少时丧父,母亲含辛茹苦将她抚养大,大学毕业后,本想情况能好一点,但因姿色欠佳,加上少言寡语,过分内向,个人问题上又遭遇困境。
后来经过一些波折,总算嫁了人,有了女儿,情况这才慢慢好转。
加之她在工作上的出色表现,仕途上也算顺利,先是被提拔为农业厅干部科长,副处长,处长。
后来全省公开招考副厅级干部,余书红又以全省第一的优异成绩考进了省委大院,成了统战部副厅级调研员,一年后升为组织部副部长,给齐默然做助手,然后又被调到省委秘书处,兼任办公厅主任。
她在统战部工作的那一年,大学任教的丈夫突然有了外遇,跟自己的研究生发生了恋情,抛下她跟彤彤,带着小情人远走高飞了。
余书红吞下了这杯苦酒,没吵,也没闹,很大度地跟丈夫离了婚。
她知道,她跟丈夫能将婚姻维持到今天,就已是奇迹,一个既没有姿色又没有情调的女人,在如今这个社会,想笼络住丈夫的心是很难的,况且她骨子里从没想过要笼络。
他们的婚姻称得上教条,至少缺乏现代婚姻必备的很多要素。
比如余书红从不逛商场,从不使用化妆品,不买新潮内衣,也不懂得点根蜡烛倒杯红酒在朦朦胧胧的光影下偎丈夫怀里柔情蜜语。
她像是生活在上个世纪的人,除了工作,就是看书。
生活单调得让丈夫一见到她就如同走进了古墓,是在跟僵尸过日子。
丈夫有外遇,她能理解,男人嘛,一碗饭吃久了,便没了胃口,换碗饭再吃是很正常的。
但不幸并没就此结束,灾难像是跟定了她,就在跟丈夫离婚后不久,第二年四月,女儿彤彤上学时突然晕倒,校方将她送进医院,起初也没诊断出是啥毛病,常规治疗了一下就回家了。
三天后女儿再次发热,烧得一塌糊涂,并伴有呕吐,她连夜将女儿送进医院,这一次,医院怀疑女儿的肾脏有问题。
余书红一听,吓坏了,忙问大夫,要紧不?大夫没急着下结论,说住院观察一段时间。
这一观察,就将余书红母女彻底打进了地狱。
女儿患的是急性肾衰竭,属肾小球肾炎引发的急症,很危险,这是一种很少见的肾衰竭症状,偏偏让女儿遇上了。
省城医院做了一段时间的透析治疗,医生建议她转院,并做好肾移植准备。
医生说单是透析和常规治疗起不了多大作用,彤彤的肾脏功能恢复的可能性很小,要想保住生命,最好做肾移植。
一听肾移植,余书红心头残存的那丝希望彻底破灭了,甭说合适的肾源找寻起来艰难,单是那巨额的医疗费,她一个女人如何承担得了?
那些日子,她几乎天天挣扎在死亡线上,丈夫背弃,女儿又遭此厄运,纵是换了谁,也难以承受。
余书红最终还是挺了过来,但因此,却也将强伟给连累了。
彤彤换肾的钱是强伟出的。
四十六万。
为给彤彤治病,余书红几乎借遍了能借的地方,一开始她还挺志气,咬着牙关,不把女儿得病的消息告诉丈夫。
后来山穷水尽,实在想不出别的招了,才将情况告诉丈夫,可惜丈夫跟新妻子在深圳折腾了许多事,把积蓄全都折腾光了,要想救彤彤,只能卖房,但新妻子又坚决不同意。
没办法,丈夫只能背着妻子,东借西凑,弄来了六万多。
不出一月,钱又见了底。
等肾源找到,医院方面催着交款时,余书红已连住院费也交不起了。
这时候强伟去北京看她,得知情况,将随身带的六万先交了拖欠的住院费,又瞒着她,让河阳方面紧急筹钱,说有急事。
余书红知道强伟挪用安置费的事,已是彤彤出院三个月以后。
她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这几年,她做梦都想着能挣到钱,替强伟把那笔账还了。
但钱从哪来?那几个工资,除了维持正常的生活,还要给彤彤支付后期治疗费。
她这一生,怕是永远也还不了强伟那四十多万。
强伟虽是没跟她提过一次,但她知道,强伟也被这钱逼着,毕竟,这是公款啊。
余书红不敢想,真是不敢想。
这些事一旦从脑子里翻腾出来,就觉自己要被生活压得趴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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