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塔拉是个很小的村子,那时叫塔拉生产队。
那条从高山雪水融化而成的宁河,养育着口里近几年从南方,北方,中原······过来的,越来越多的盲流们。
北方来的把小麦,玉米种在了开垦后过去的芦苇荡,南来的,把水稻栽到了河下游的低洼处。
因为这里特殊的气候,昼夜温差大,日照时间长,所以种出来的稻谷清香耐嚼,粮食有韧性,瓜果更大更甜。
欢喜快到上学的时候,爸爸也成了塔拉学校的代课老师,随着塔拉从关内过来人口不断增加,还有宁河对岸没有学校的生产队,社员们也把他们该上学的孩子送到塔拉学校来上学,外公一个人就忙不过来了。
爸爸去了以后,外公管一个教室,爸爸管一个教室,儿时的欢喜会每天跟着外公和爸爸到学校,坐在教室后面听他们给学生讲课。
放学后,欢喜会骑在爸爸的脖子上或伏在他的背上,走在塔拉一路夕阳的田埂上到生产队的地头,爸爸帮在小队挣工分的妈妈干农活,好让妈妈歇一歇。
收工三口一起回家,吃过晚饭,躺在床上,欢喜搂着爸爸的脖子,细嫩的小手抚弄着爸爸的脸和唇,缠着爸爸给她讲故事。
爸爸肚子里的故事好像永远也讲不完似的,欢喜最喜欢听爸爸讲他自己中原家乡的事。
石桥,关帝庙,龙潭······
那一年的夏天,再过两个月欢喜就七岁了,那天是爸爸和外公这一学期最后一天课,下午就该放暑假了,过完暑假,欢喜就要上一年级,正式成为塔拉学校的一名小学生。
清晨爸爸和外公早早的就到学校上课去了,妈妈也到生产队上工走了。
外婆把睡梦中的欢喜叫醒,欢喜还没有睡饱,不想睁开眼睛,外婆把一堆花花绿绿的东西在睡眼朦胧的欢喜面前展开,疼爱的说:
”
囡囡,你看这是什么?”
外婆嘴里的“囡囡”
好像翘着舌尖在鼻腔回荡反转后发出的声音,听着柔柔绵绵比爸爸给欢喜买的高粱饴还软还甜,外婆手中的东西,把欢喜的眼睛都晃花了,半睁半醒看见外婆拿着的是一条天蓝色,中间又好多红的花绿的叶绵绸小花裙。
欢喜一下子清醒了,两眼放着闪亮的光,外婆又像变魔术似得,从后面又拿出了一件短袖衬衣,淡蓝色和粉色拼接成身体部分,衣领是白色,袖口是浅黄色的确良小衬衣。
外婆温和的笑着说:
“我的小懒虫,快起来试一试,外婆刚给你做好的,开学第一天穿的花衣服,看衣服漂亮还是我们囡囡漂亮”
欢喜一骨碌从床上站了起来,三下五除二的换上新衣服。
欢喜那时的家,生活虽说不上富裕,倒能吃饱穿暖,开始爸爸和妈妈在生产队劳动挣工分,每年分的粮票,布票,油票······在外婆精打细算的计划下,别人家是捉襟见肘的不够用,他们家还稍有结余。
后来加上外公和爸爸的补贴,日子过的安稳简单。
外婆身体不好,没办法下地干农活,这个曾是江南大家闺秀的千金小姐,一口吴语的普通话,软绵侬甜,好多人不用心听是听不懂的,跟随丈夫来到干燥荒凉的西域,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发酵中依然绮丽
欢喜对外婆这种南北结合的语言,从小就无师自通外婆说一遍就能明白。
有时候她就是外婆的小翻译。
外婆虽然不能干繁重的农活,却做的一手好针线,队里的社员看她给一家老小做的衣服穿在身上得体又好看,还省布料。
就把布料拿给她,过几天就会穿上满意的新衣服。
那个年代,家家户户身上穿的衣服,都是拿着布票。
到供销社扯几米布料回家自己做。
不会做的,即浪费布,做出来的衣服还不合体,不是瘦了就是胖了,要不就是卡胳膊,提不上裆。
外婆做出的衣服,每件都计算的分毫不差,不浪费一寸布料,穿在身上还非常合身。
有的布料套着裁剪,两条裤子的布料,外婆能做出三条同样的裤子。
时间长了,外婆连攒带借,买了部上海”
蜜蜂“牌缝纫机,除了在家洗衣服做饭干家务,闲时给生产队的社员做衣服,偷偷收点针线钱,贴补家用。
生产队长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那时国家的政策是不容许这样的,抓住了是要割资本主义尾巴的。
那个年代,每家每户只有到过年的时侯,才会用积攒一年的布票和钞票,精打细算的给一家人做身新衣服,尽量都是先给孩子们做,如果有结余大人们也是看情况。
兄弟姐妹多的,不分男孩女孩,一律是小的穿大的实在穿不上的旧衣服,有的衣服已经是补丁摞补丁,还不会扔掉,最后破的实在没法穿了,就洗干净撕成布块,用浆糊粘在一起晒干,做布鞋时当鞋底。
衣服也没有什么季节之分,冷了里面加棉衣,热了棉衣去掉只穿单衣,所以新衣服刚穿到身上的时候总是又肥又大,任何场合中男女老少几乎都是蓝,黑,灰······单一暗色调的颜色,衣柜里的衣服也没有我的你的之分。
一家人谁能穿上就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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