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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第一眼惊吓的阶段,冯琅再细看妻子,依稀又能辨出她年轻时的模样了。
只是她白天容色有些憔悴,衣裳穿的灰扑扑的,又没有打扮而已,所以看起来有点显老。
她兴许是察觉到冯琅刺眼的目光了,晚上竟然又特意打扮了一点,涂抹了一点脂粉,还瞄了眉毛和红唇。
冯琅看到她的妆容,心里蓦地刺了一下。
他晓得她是个刚强又倔强的人,任何时候都不肯认输低头的,然而再刚强,她也是个女人。
见到了久别重逢的丈夫,表面上假装没感情,然而却悄悄地给自己涂上脂粉,换上首饰新衣。
不想让他觉得自己丑陋。
油灯光下,她拿着一只小镜子,手捏着镊子拔眉毛。
桌上放着一盒用银盒盛的香粉,她手取了一点香粉涂抹在眉毛上,一根一根拔除。
她天生的眉毛太浓了,总有点像男人似的,丈夫在的时候,她经常这样拔眉毛。
丈夫离去,她就十多年没有再拔过了,任其长成杂草。
冯琅注视着她,心中一点一滴的回想起新婚时的恩爱甜蜜,越看她,越感觉熟悉了,旧时的心情全都回来了。
她毛发很旺盛,眉毛浓,手臂上汗毛也重。
当年冯琅很爱取笑她,她为此很不高兴,但其实冯琅只是嘴上笑,因为喜欢看她被自己取笑后生气烦恼的样子。
在他心里,她是他第一个真心爱上的女人,真正想过要度过一生的人。
也没有为什么,只是时间正好。
他那会二十多岁,富贵风流过了,年少轻狂过了,少年的浮躁过去,经历了家变惨祸,人成熟了,开始重起家人,重起夫妻感情来。
他十多岁就娶妻,其实那时并不懂爱情,只是放浪胡玩。
正是因为重视过这段婚姻,所以回到平城后他才会一直思念对方,常常感到愧疚。
他认为自己是重感情的,也是有爱情的。
然而这世上有许多事,都是身不由己。
他有爱情,但爱情毕竟不是人生的全部,总有东西会比它更重要。
他是随遇而安的人,不是离了谁就不能活。
所以遗憾也就遗憾罢了,日子总要继续,迎娶新的妻子,体验新的女人,他也能感觉到愉悦和满足。
他是享受的,并不感到痛苦或不爽,未来只会更好。
只是在那偶尔的闲暇时候,会回想一下往事,有种别样的心情。
就像他当初成婚的时候想不到自己会离开她,而今,他也想不到会再见到他。
叱目莲对身边这个白胖了一圈的丈夫没好脸色。
冯琅盯着她看,试图跟她搭话,她爱理不理,只照镜子。
她已经看透他是个什么人了。
她该恨他,打他杀他的,只是看到他第一眼,她感到陌生。
他胖了,发福了,他已经不是她当年心目中那个男人了。
爱情在那一瞬间烟消云散,连带着恨意也同时消失了。
这么多年,她心中一直恨的,兴许只是想象中的那个男人。
眼前这个倒像是个半陌生半熟悉又有点恶心的中年白胖子,那感觉相当的不舒服。
至于为何还是会打扮呢,兴许是因为他体内终究还是住着她的丈夫。
“你怎么不改嫁,我还以为你改嫁了。”
冯琅望着她侧影,有些惭愧地微笑说:“你明知道我不会回来了,你改嫁了我也不会怪你,只会高兴。
不想耽误你一辈子。”
她叹道:“我傻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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