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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帝下面有无数的人。
人是人,不是只会听号令的羊群,人人都有脑袋,人人都有自己的立场和思考,人人都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谁也保不准变故来临,他们会做何打算。
他们会选择支持谁,又背叛谁。
他不可能控制每一个人。
他是君王,他做每一个决定,都是在跟所有力量的代表在博弈。
当这场博弈的各方势力相当,谁也不占绝对优势时,结局就很难说了。
胜者难料。
他不可能面面俱到。
他此时能坐的,唯有等待。
死亡,或者黎明。
宗爱这夜,意外地没有在自己住处。
他到承德殿,皇帝的行宫,想找皇帝谈谈心。
随便谈点什么。
明天的祭祀啊,天气啊,近几日下大雪,回宫的路恐怕要艰难呢。
或者草原的雪灾啊,旱情啊,朝中的人事啊,军事啊,政事啊。
杂七杂八的,皇上怀疑他,他有必要多同皇上亲近一点,缓和一下矛盾。
拓拔余正在沉思中,小太监突然地,急匆匆走进来,向他耳语了几句。
拓拔余有些惊慌。
这一步,不在他的预料之中。
他不晓得宗爱这个时候怎么吃饱了没事干,跑来要见他。
难不成是泄密了?
他感觉不像,应该不会。
他站了起来,拿不准要怎么办。
他让宦官请了宗爱进来。
承德殿中的陈设一如太华殿,皇帝在,太监王冲也在,灯烛点亮,富丽,温暖而光明。
没有任何异像。
其实还是有一些不同的,皇帝身边,很多宦官都被派出去了,此时显得有点空荡荡的,怎么那么冷清。
宗爱如果注意到这一点,顺嘴一问,拓拔余答不上来,就要露馅了。
但是宗爱也不晓得怎么的,没往那方面去想。
他走进殿中,看见拓拔余孤零零的一个人坐在大殿中央,高高在上,凄清寂寥,很像一个孤独无助的小皇帝。
他的龙袍上隐着暗纹,脸孔在昏暗不定的蜡烛光芒中若隐若现,他背后是高大的殿廊柱,涂着金漆,装饰着金龙。
他身旁是沉沉垂下的帷幕,猩红色的,黑暗中,很像是干涸的血。
他像一副浓墨勾勒的,定格在画像中的人物。
那景儿,也不知怎么的,就和他很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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