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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态度比当日襄贲设宴之时更为谦逊,也更加热诚,可是是勋当然不可能顺杆儿爬,想了一想,只好尊称“玄德公。”
刘备东拉西扯几句,逐渐地引入正题,他问是勋:“宏辅先生大才,备有一事,不知问得,问不得?”
是勋打点起十二分精神说:“请讲。”
他倒想不到刘备有这么开门见山,直接就问:“陶徐州欲聘备为东海都尉,未知当允不当允?”
是勋听了这话就是一愣,心说陶谦真打算收编你啊,我倒是还没得着消息。
可是此前我也一直在想,倘若陶谦把属吏的印绶给准备好了,送到你的面前,你究竟肯不肯答应他呢?想不到你却跑我这儿来踢皮球了——“当允不当允”
,他喵的我怎么给你拿主意?
“此玄德公自身之事,勋又何由置喙?”
“无妨,”
瞧刘备的表情,那真是要多诚挚有多诚挚,“宏辅先生乃当今才杰之士,又曾居徐方,备驽钝之资,又远来为客,实在难以取舍。
请先生不吝赐教,为备谋划一二。”
是勋多少有点儿手足无措。
刘备跟曹操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领袖类型,但他们有一点是近似的,那就是一双眼睛都能“洞悉奸宄”
,当盯着你看的时候,仿佛能够深入你的五脏六腑,把你内内外外都瞧个底儿掉——只是曹操盯着你,会使你不敢跟他撒谎,而刘备盯着你,却会使你不忍心对他撒谎。
当然啦,这只是比较艺术性的说法而已,他们不是真会读心术,而且是勋跟曹操面前大谎不敢撒,小谎却不断,因为他知道曹操不会在意那些小节。
那么自己要在刘备面前撒谎吗?为啥突然间就觉得那么有负罪感了?!
好吧,我暂且先不撒谎,咱先绕圈子成不成?是勋就问:“未知玄德公的志向,勋又如何敢于进言?”
刘备听了这话,面色不禁沉了下来,微含悲凄之色,他说:“备无远志,只是如今汉室倾危,奸恶弄权,主上蒙尘,故不度德量力,欲伸大义于天下。
待等重光汉室,得封侯之赏,携妻儿归隐林泉,便足慰平生了。”
是勋相信刘备这说的是真话,因为……你丫后来在隆中跟诸葛亮就差不多是这么说的吧!
嗯,既然如此,那老子就免不得要抄抄后世的故智,再来冒充一下妖人了。
是勋竖起手指,对刘备说:“方今海内,群雄并起,细察之可分为三类:其一,欲乱天下,就中取势,如袁本初兄弟是也;其二,苟且割据,保安地方,如陶恭祖、刘景升是也;其三,欲仗三尺剑以安天下,使汉室重光,如玄德公是也。
玄德公既有此志……”
刘备追问道:“该当如何?”
是勋这嘴皮子一跑起来,就连自己都刹不住车了,似乎就顺着逻辑,真心地帮刘备谋划起来:“欲安汉室,乃有两途:其一则自创基业,奉迎天子,芟夷群雄;其二则辅弼一能臣,借其力以成大业。
未知玄德公属意于哪一种?”
刘备叹道:“只要能使汉室再兴,即便为一小卒,备亦所甘愿也。
只是欲自创基业,却无立锥之地,欲辅弼能臣,却不知能臣为谁,故此才来请教宏辅先生啊。”
是勋心说你这立锥之地么,本来就在这儿徐州,但可惜老子横空出世,眼见得就要黄了你的好事儿。
除了这儿,我一时还真想不出来把你安到哪儿去才合适——往徐州周边想了一圈儿,他差点儿就要跟刘备说你干脆渡江往江东去吧,去跟同样即将南下的小霸王抢抢看吧。
可是真要说起来,这时候的江东地区还真不是个成王霸之业的好地方,先不说开发值较低,人口较少,孙家所以要往那儿发展,一是老家就在吴郡,二是手底下大多为淮泗子弟,只要占稳了江东,一迈步也就能杀奔淮泗去了。
可是刘备呢?他老人家老家可是在涿郡,在江东毫无根基,并且这会儿连名声值都还是个位数呢,跑江东就是一个作死啊。
是勋自己一个人躲在密室里,想怎么黑刘备就怎么黑刘备,可是正当着面,眼瞧着刘备一对亮闪闪的大眼睛望过来,就显得那么的诚恳,那么的善良,那么的人畜无害,他还真说不出口去。
最后只得喟然一叹:“玄德公不该往徐方来啊,若能返回幽州,待公孙瓒败亡后收其余众,或能搏杀出一番基业来……”
刘备一皱眉头:“宏辅先生如何预料公孙将军必败?何所据而云然?”
是勋心里一哆嗦,糟糕,老子这妖人装得有点儿过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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