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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了他就左右望望,问:“听闻上官提了宁可前来讯问,不知问完了没有?此人已判极刑,夜间还是押回狱中去为好。”
是勋闻言,不禁冷哼一声:“此非君所当问也。”
你只是纯的公安局长外加民兵队长,不管审案,不管牢狱,是不是该把宁可押回去,关你丫屁事啊!
没想到这家伙白长了一张聪明面孔,一点儿都不懂语言的艺术,就比耿县令和屠县丞差得十万八千里。
想到这里,不禁随口刺了他一句:“听闻那宁可,乃是阁下的妻兄?”
黄县尉面露尴尬之色:“这个……原本以为……”
他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赶紧又说:“贱内虽与宁可并非同胞,终究曾有兄妹的名分,听闻他犯了重罪,甚感悲痛,欲在刑前见他一面,还望长官玉成。”
是勋心说对啊,这种说法虽然仍然漏洞百出,终究比刚才那般直截了当要艺术一点儿,大概是旁人教你说的吧?可是你骗谁啊,先不提就是你陷害妻兄,想要谋夺他的家产,光说那宁可给拘起来不是一天两天了,而且真要行刑也得等到秋后,你老婆早不见,晚不见,偏生我把宁可提过来了就想见,理由也太牵强了吧?
可是他也没心思揭穿黄县尉,只是故意撇嘴一笑:“今日已晚,且待明日。”
仿佛那意思:你先把礼给送过来再说。
黄县尉没有办法,只好唯唯而退。
是勋坐在案前,还在琢磨等明天收到了黄县尉的贿赂,应该怎样行文来弹劾成阳这三人帮呢,吴质突然跑了进来,说宁可想要拜见督邮,有要事禀报。
是勋现在歇息的地方,是在成阳县署的偏院,有三四间屋子,宁可被拘在另外一屋当中。
当下听了吴质的禀报,是勋琢磨宁可下午问话的时候,除了哀哀哭泣,央告救命,就说不出几句有用的话来,这会儿为啥又想见自己了?难道他终于想起来,自家那份契约可能藏在哪儿了么?
赶紧叫吴质把宁可押过来。
宁可一见面就跪倒在地,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哀求:“请长官救小民一命,小民愿倾尽家财,奉献于长官!”
啊呦,是勋心说这个好,只要救他一条小命,那万贯家财就是自己的啦!
这可是他主动献上来的,不是我威逼勒索的,貌似不算贪赃受贿吧……可有一条,得真把他的案子翻过来才成,否则就白高兴一场,终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可是应该怎么翻案呢?要不然自己干脆伪造一份当年的契约算了,反正就耿县令玩的那一手造假,也不见得有多高明。
他转过头去望望卢洪,卢洪手捋胡须,沉默不语,再望望吴质,发现吴质也正盯着自己,目光中仿佛充满了恳请之意……
他喵的你光很有诚意地看着我管蛋用啊!
你倒是给我拿个翻案的法子出来啊!
当下他耐着性子,把案件的前后始末,主要是宁可跟隔壁老王的关系,又重头到尾讯问了一遍,只可惜还是没能发现任何足以翻案的要点。
要命啊,早知道自己就先好好研究一下《汉律》了,这几个月来怎么就光琢磨着读《汉书》、《东观汉记》这些历史书,没想到涉猎一下法律法规呢?漏洞,这是自己学习上的一个大漏洞,回去以后,可得赶紧给补上。
可是等到回去以后那就晚了。
虽说一般死刑都得秋后执行,理论上宁可还有大半年的时间可资翻案,但是这大半年自己不可能一直留在成阳县看着他,只要他一被押回牢狱,估计黄县尉他们立刻就会下毒手。
要不然黄县尉干嘛几次三番地想把宁可带回去,或者想让外人来接触他?
想要让宁可活下去,非得赶紧把案翻过来不可,然后放他回家。
宁氏终究是县内大族,广有财产,只要回了家,黄县尉就不大好对他动手了——那些家伙要是有这胆子和能力,早就把宁可给谋害了,还用得着揪着个事出意外的案子大做文章吗?
想到这里,他不禁又望向了卢洪,心说这家伙从政经验丰富,说不定对法律也有一定研究。
真要想翻宁可的案子,自己力有未逮,吴质那小年轻也指望不上,除非是你老兄……要是连你都拿不出办法来,那咱们只好跟宁可,以及他那万贯家财说byebye了。
卢洪撞上了是勋的目光,明白对方正在想些什么,于是他捻捻胡须,皱着眉头回答道:“其实硬要翻案也并不为难,只是若翻得生硬,于理不通,恐怕于长官的政声不利,也恐曹济阴从此轻看了长官啊。”
是勋指一指自己的嘴巴:“所谓道理,不在于天,亦不在于心,只在口舌之间尔。”
卢洪抚掌而笑:“长官能有这份明悟,事情就好办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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