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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的时候我就觉得,他们问我什么问题的时候好像并没有在听我讲话——我还以为是他们不喜欢我。
可是后来我发现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给你举个例子,他爸爸在饭桌上说有个菜不好吃,说完了没人回答他,没人搭腔,他自己好像也就是为了说一句,不是为了有人理他。
吃完饭,他奶奶就会一句话也不说地去看电视,就好像房子里的人都是空气。
然后我就觉得,他家的人似乎就是那样的,不是喜欢我,也不是不喜欢我,根本就无所谓。
姐,在我们家怎么可能这样呢?不管是谁,如果有一个人说菜不好吃,怎么会没有人理他呢——你明白我的意思吧?我知道我说得不够清楚。”
我默不做声。
南音也许不太明白她自己在说什么,但是我明白。
在南音的头脑里,人和人之间的关系只有两种,要么喜欢,要么讨厌,她从来不懂得什么叫漠视。
她是标准的温室里长大的孩子,这跟物质条件没关系,在三叔的家里,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对南音好,更重要的是,每个人都竭尽全力地对每个人好——这也是我从小就喜欢三叔家的原因。
我能够想象南音坐在苏远智家的饭桌上的感觉,那种觉得自己是个异类的惶恐。
在那样一个环境里,似乎所有柔软的感情的表达都是会被嘲笑的——别以为你说几句“生日快乐”
“我很想你”
之类的话就能温暖他们,他们早就习惯了面无表情,根本不认为自己需要被温暖。
那样长大的人甚至和我这种在恶劣环境里长大的人都不一样,我的灵魂里至少还有无数碎裂的缝隙让我强烈的情感渗出来,可是苏远智呢,我打赌他的灵魂里早就在某些很关键的地方磨出了厚厚的一层茧,恐怕连他自己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姐,我都有一点儿想问问端木芳,那个时候她到底怎么跟他们家的人说话。”
南音靠在椅子上,疲倦地一笑,“怎么可能呢?端木芳早就恨死我了。”
我突然烦躁地脱口而出,“你活该,谁让你不看准了人再嫁?”
其实我心里被一阵突如其来的难过搅乱了,我不愿意让南音经历这些,换了是我就好了,我知道该怎么做,我能应付这些人,我曾经跟很多这样的人打过交道。
但是不该是南音的。
“你也骂我。”
她转过脸去,眼睛一下子就红了,“早知道还不如不说。
说了也是自讨没趣。
我妈妈整天都在骂我,其实我特别想问问她我该怎么做,可是害怕她骂我。
原来你也一样觉得我是自找的。”
“兔子,千万别哭,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和你道歉好么——”
我顿时慌了手脚,“兔子,你明明知道我现在在开车我没办法过去抱你——兔子,对不起,我是心疼你你明白吗?”
她不说话,嘟着嘴不看我。
“宝贝儿,我不是你哥哥,若是他今天在这儿,一定会说得出很多又虚伪又没用的话来哄你,可是我只能告诉你,人和人之间的差别是不可能改变的,最有用的办法,就是学会用他们的方式和他们相处,你能理解对方的方式可是他们理解不了你的,你就占了先机和优势。
我不知道这么做好不好,但是总是没错的。”
“那么难——”
她重重地叹气。
就在这个时候三婶的电话打来了。
我刚想告诉她我和南音会在外面吃晚饭的时候,就听到她用一种很拘谨的口吻跟我说:“东霓,你马上回家来,家里有客人来了。”
我刚想问是什么客人的时候,听见三婶的声音隐约地传了过来,“不好意思,您再说一次您怎么称呼好么?说出来不怕您笑话,在家里我们原来一直跟着孩子们管您叫‘热带植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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