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冯禄乖乖退到墙根侍立,看着太子卷起袖子,从雕花提盒里把面端出来,摆上面汤小食,海碗前头大小八碟的盘子菜,花红柳绿的。
布好了小菜碟,请寿星入席。
拱了拱手,像模像样地说上几句吉利话,自己躬身在一旁伺候着,甘之如饴。
锦书叹着气坐下,这一顿吃得不大松快,勉勉强强用了几口,就推说饱了,吃不下了。
又客气地道了谢,欠着身子说:“这面抻得好,味道真不错。”
太子点了点头,“是我在这里,叫你吃得不自在了。”
锦书抬头看他,他拉着脸,面色不豫,她无可奈何地解释:“你别多心,我可没嫌你在这儿凑热闹。
我知道你是真心地想给我过生辰,可惜不巧得很,我回榻榻前吃了东西了,还有大梅给的糟鹌鹑,我睡前吃了半只,这会子才过了多久?哪里吃得下!”
太子这才笑了,“我也没说什么,吃不下就撂着吧,没的撑坏了。”
又转身问冯禄,“我吩咐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冯禄回道:“奴才打发护军去瞧过了,的确都枯了。
只是眼下天还冷,挪了怕也活不成。
何况还得让钦天监算日子掐时辰,主子恕奴才多嘴,墓上的东西该仔细些,若是有个差池恐怕改了国运。”
锦书在一旁听着,揣度着什么枯了,又是什么挪不活,莫非是在说泰陵的神道树吗?她心里震了震,抬眼看太子,太子拧着眉头盘算起来,“眼下是正月,要等天暖和,至少也得到三月里……回头让钦天监排时候吧,要赶在入夏之前才好。”
冯禄应了个嗻,太子对锦书道:“你做了这样的梦怎么不和我说?要不是前儿听大梅子说起,我还不知道你有这样的心结。
我常盼着你别和我见外,我再不济,这点子事还能替你办。
你也别说怕麻烦我,我就乐意被你麻烦。
能多为你做点什么,我心里也安慰些。”
到底各人都有隐晦的心事,太子千方百计地对她好,一方面是情难割舍,另一方面自然是对她有愧。
她原先过得好好的,是他们姓宇文的硬把她拉下了马,叫她在这宫中挣扎,还要低声下气伺候仇人,她恨也是应当的。
可惜自己未及弱冠,也没有开衙建府,能替她做的事有限。
但只要是力所能及的,自然全力去办。
锦书对他感激莫名,这件事是大得不能再大的了,没想到最后能依托他,于是对他深深一肃,“太子爷替我想得周全,我也不知说什么好。
大恩不言谢,往后太子爷有什么用得上奴才的地方,奴才定当万死不辞。”
太子淡淡地笑,“大过年的,什么死不死的。
我哪里有叫你上山下海的事儿,左不过让我待你好,别远着我就是了。”
锦书脸上发烫,忙低下头去。
他的心思自己明白,只是唯恐回报不了他什么,白叫他操了那份心。
一旁的冯禄牙酸不已,万没想到提起纳妃就成锯嘴葫芦的太子,在锦书面前这么能说会道。
那一字字一句句透出来的关切,就跟蛛丝网子似的密密缠绕,他要是个女孩儿,早就酥倒半边了。
且看锦书怎么说,要是有那么点儿意思,不论上头再怎么不乐意,好事就已经成了一大半了。
太子给冯禄使眼色,冯禄立马上前收拾碗筷,一面道:“锦姑娘放心吧,太子爷吩咐要最好的松柏,我昨儿上后海那片物色去了,碰巧看见一片松海,遮天蔽日的足有三千多棵,里头的树又高又壮,移过去栽种再合适不过……其实真要和你细说了又怕你伤心,不知怎么的,神道两边的石象生和华表都残破了。
问了守陵的太监,开始他还支支吾吾的,后来我一通威吓才抖出来。
据说上年雨水多,还老遇着响雷的天气。
那雷也怪,总往宝顶上劈,三番四次下来,宝顶倒没事儿,神道上的石象生遭了殃。
听着守陵人话头子,隐约是说那十二对石象生和两对华表代替宝顶受了过。”
锦书失了魂一般瘫坐在靠背椅上,忍不住埋下脸轻轻饮泣。
犯了多大的过错,死后也不得安生,怎么还要挨雷劈呢?难道活该被宇文澜舟篡位不成?过了这么多年,江山也改了姓,纵然有十万分的过错,如今人没了,也该烟消云散了,老天爷为什么还是不依不饶?
太子抿唇漠然站着,在他看来该醒神的时候就要当头棒喝。
她虽然不声不响,心里的恨有多深,不问也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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