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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皇太后摆了摆手,“叫你闹了这半天,我也乏了,你跪安吧!
塔都送送他。”
太子放下箭袖打千,随塔嬷嬷退出偏殿。
远远看那个跪着的身影,稍一顿,回身抓住塔嬷嬷的袖子嗫嚅,“嫲第……”
塔嬷嬷知道他要说什么,拍拍他的手道:“太子爷只管回去,奴才心里有数。”
太子长叹着道谢,这才一步三回头地挪出了慈宁宫。
太皇太后歇了午觉起来已是午时末,隔着大玻璃窗往外看,墙根下的人腰杆子依旧挺得笔直。
屋顶上晒化的雪从瓦檐上成串滴下来,没头没脑地淋湿了她的头发和棉袍子。
这丫头挺得住,像座石像似的岿然不动。
太皇太后问塔嬷嬷:“她跪了多久?”
塔嬷嬷看一眼铜漏,“三个时辰了。”
太皇太后是菩萨心肠,也见不得人受苦,叹息道:“难为她了,从小身娇肉贵养着,这会子这样,怪可怜的。”
寿膳房进茶点进来,总管太监崔贵祥接了大提盒,由塔嬷嬷揭了黄云龙套。
宫女们摆上炕桌茶几,崔贵祥捧了牛骨髓茶汤到太皇太后面前,花梨木的茶几上铺排开各种点心,太皇太后旁的未动,只接了奶茶抿一口,对带班宫女道:“春荣,让她起来吧!
带下去换了衣裳,让苓子帮着你好好调理。”
春荣屈腿道是,出屋招呼,“老佛爷开恩了,快起来吧。”
锦书冻过了头,摆子打得连话都说不全,使了好大的劲儿才勉强磕头,“谢老佛爷恩典。”
想扶墙站起来,可腿僵了打不直,挣扎了半天还是起不来。
苓子从身后架了她一把,春荣也伸手搀她。
分明这副惨样儿,她却还笑着说谢谢。
两个人听了都不好受,万万没想到她竟然是前朝的太常帝姬。
大邺皇帝有十二个儿子,儿子多了不稀罕,女儿她是独一个。
那种众星拱月的架势,该是宠到什么地步!
如今家国没了,充到掖庭做杂役,这天差地别的待遇,何止相距十万八千里,其中的苦也委实难以想象。
春荣带她到体和殿南门偏东的两间小窄房子里,那是带班的下处,是太皇太后身边亲近的人才能住的地方。
着人到内务府领了宫女的行头,把她那身灰不溜丢的杂役服替换下来,苓子倒了热茶给她,一面道:“喝茶往出廊下去,廊子底下有个铜茶炊,白天黑夜都不灭炉子的。”
春荣道:“老佛爷留你替苓子,苓子把你带出来就放出宫去的。
这阵子你先当散差,跟她好好学,我就不训诫了,见什么人说什么话,要小心谨慎耐得住。
至于敬烟上的规矩,这些往后慢慢学。”
锦书一时回不过味来,不明白太皇太后怎么会把她留在慈宁宫。
小苓子说:“你别琢磨了,老佛爷自有她的打算,你万事多留神就成了。”
指着春荣调侃,“这是荣姑姑,太皇太后的侍寝,咱们宫女里的特特等!”
春荣不好意思地敲了小苓子一下,锦书忙行礼,“我一定好好当差,绝不给姑姑丢人。”
春荣脸上有点别扭,她十三岁进宫,当差七八年,给主子磕过头,也受过小宫女跪拜,可像现在这种情况还是头一回。
前朝的公主朝她行礼,管她叫姑姑,多少让她有些难堪。
受了不好,不受又不好,谦让一番对苓子道:“你带着她,我先到前头去,老佛爷那儿离不得人。”
苓子是个痛快人,应下了对锦书道:“咱们这儿挺好,时候久了你就知道了。
老祖宗极和气,下头人也不赖,不像别的宫,各人身上都包着一层蜡似的。
你只要加着小心,准没错儿。
回头我再去求求塔嬷嬷,让你和我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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