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夹道里的风横扫过来,带班宫女那身单薄的衣裳不顶用,冻得缩起了脖子,鬓边的红绒花也吹秃了,她嘴里抱怨,“这么大冷的天,不打发别人专指派我,这不活冻死人吗!”
各宫地下都是供炭的,屋子里和外头不一样,宫女只穿夹的就成,伺候起来也爽利。
可一到外头就要了命了,紫褐色的夹袍子,不吃风不耐寒,走上一圈能冻得你腰疼。
那宫女说归说,一出夹道又走得安安详详。
宫里规矩多,走路姿势是顶着水碗练出来的。
在外头溜达,一时半刻兴许冻不死,但要是失了体统叫尚仪局太监看见了,那才真够喝一壶的。
锦书低头跟着,经永寿宫过嘉祉门,沿夹道往徽音左门去。
渐渐接近慈宁宫,只觉心头悸栗栗的没着落。
带班宫女脚下加了紧,进宫门引她往廊子上走。
她有些伤感,以前慈宁宫是她皇阿奶的住处,她常由宫人抬着来问安。
现在天下易了主,这里成了人家的地盘,她这个昔日的主反倒有种寄人篱下的感觉。
加着小心,连气都不敢往大了喘,人家占了你的窝,你还得点头哈腰地问:“您住得舒坦吗?”
天下最悲哀的事莫过于此了吧!
慈宁宫是三明两暗的格局,正中的一间设有正坐,是接受朝拜用的。
西偏殿是太皇太后的卧房,东一间临南窗子下有一铺炕,这儿很豁亮。
锦书进房,太子垂手侍奉,太皇太后就坐在炕东头。
她跪下来磕头,“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给太子爷请安。”
太子故作镇定不吭声,太皇太后对她的温顺比较满意。
心道是个识趣儿的,要是进来梗脖子,那就什么都不必问了,直接拉出去沉井。
瞧她那身段眉眼,真是没得挑的!
风华正茂的年纪,脸上的肉皮儿嫩得掐一把就出水,也难怪太子动心思。
太皇太后是个开明的人,她不常拿人的相貌作为衡量标准,起码不会一看她漂亮就断定她是个祸害,语气很平淡,“起来吧!
今年多大了?”
锦书谢恩起身,敛神道:“回老佛爷,奴才过年满十六了。”
太皇太后嗯了声,又道:“这些年在掖庭待着委屈你了。”
锦书知道要活着就得谦卑,便小心翼翼道:“奴才戴罪之身,蒙皇上和太皇太后恩典,让奴才苟活着,奴才已经感激不尽,绝不敢说半句委屈。”
太皇太后在意的也不是这个,官面上的话听得多了,眼下只瞧她心术正不正罢了。
宫女端了茶过来,太子讨好地呈敬,“太太喝茶。”
太皇太后接了茶盏,拿盖子刮茶叶,慢悠悠对锦书道:“今儿太子爷为你的事来求我,缠了我一早上,怕你在掖庭受苦,要封你做良娣。
我知道这是你们小时候的情分,特地传了你来,好问问你的意思。”
锦书被吓了一跳,转瞬一想,这老太太手段高,拿这个来试探她。
莫说她没这个心,就是有这个想法也不能蠢到去磕头谢恩。
自己是什么人?是大邺皇帝慕容高巩的女儿。
他们防她还来不及,哪里会把她放在太子身边。
她要是应了,保准明天的太阳能照在她坟头上了。
忙又屈腿跪下,趴在地上道:“谢太子爷垂怜,只是奴才身份卑贱,太子爷是天皇贵胄,奴才不敢作非分之想。
奴才只求在掖庭做杂役赎罪,求老佛爷明鉴。”
太子松了口气,他知道她不会答应,虽在预料之中,但听她断然拒绝,心里总归不受用。
不好说什么,侧过头有些上脸子。
太皇太后手里茶盏往炕桌上砰地一搁,众人大惊,皆低头屏息不敢妄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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