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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顷,侍女端了参茶过来,递到玉娘手上,玉娘呷了一口,又搁回到茶几上,感慨说道:“平常总听人说,读书人十年寒窗,就为了博取功名,在头上戴一顶乌纱帽光宗耀祖。
现在才知晓,这顶乌纱帽戴在头上,是何等的不自在。”
说到这里,玉娘苦笑着摇摇头,补了一句,“看来,教曲儿的人,有时候也很无知。”
“教曲儿的人为何无知?”
王篆追问。
玉娘答道:“奴家在南京时,就跟着师傅学过一曲带把儿的《马头调》,专唱乌纱帽的。”
“啊,玉娘能否唱给咱们听听。”
王篆说着瞧瞧张居正,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忙去里屋拿了琵琶出来,递给玉娘,说,“首辅这一晌说话累了,正好听听曲子解乏。”
玉娘犹豫着说:“夜已深了吧。”
张居正看了看悄无人影的厅堂,说:“不妨事的,玉娘,你唱吧,这里离人家甚远。”
“那好。”
玉娘端正坐姿,拨动琵琶,唱了起来:
喜只喜的乌纱帽——两翅高摇,
爱只爱的大红蟒袍——腰中带一条。
喜只喜,象牙笏板怀中抱,
——清晨早上朝。
爱只爱,黄罗伞罩着八抬轿,
——旗帜儿前头飘。
喜的是封侯,爱的是当朝,
——天子重英豪。
喜只喜,出将入相三声炮,
——鼓乐闹嘈嘈。
爱只爱,十三棒铜锣来开道,
——人人站起来瞄。
这支曲子明快诙谐,玉娘的情绪虽然没有调整过来,但大致还是唱出了韵味儿。
她稍稍表露出的那份俏皮劲儿,张居正很是喜欢,但这曲本来好笑的《马头调》,却是让他笑不起来。
平心而论,唱词儿中表述的那些令人眼馋的东西,如今他样样都有。
可是,眼下正是这些东西让他心烦意乱。
一曲终了,他应付地拍拍手,叹道:
“昔时范蠡放着丞相不做,而是带着西施泛舟五湖,他倒是看透了官场,像他这样把乌纱帽弃之如敝屣的人,实在是不多。”
“先生为何不能这样做呢?”
玉娘问。
“也许是孽障未净吧,”
张居正自嘲地笑了笑,“以道事君,士君子之通愿也。
居正不才,却不该也怀了一颗匡时救世之心。”
正说着,又听得院门外有嘚嘚嘚嘚的马蹄声疾驰而来,三人遂都打住话头,侧耳倾听。
一会儿,便听得有人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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