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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王刚策马走了十来里,后面忽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
因天色渐晚,看不清道路和人影,随行将士齐刷刷抽出刀剑,将巫王护在中间,大声喝道:“来者何人?”
晏婴最是眼尖,忙道:“王上,好像是子彦公子。”
巫王定睛细看,果然昏暗的暮色中,一道白影若隐若现,正朝这边疾驰而来,不由沉脸:“谁准他擅自随军的?!
当真是胆大包天。”
那日,子彦虽在清华殿当着百官的面主动请缨,可他最终还是驳回了他的请求,命他留在宫中养伤。
没想到,子彦竟罔顾他的命令,一路尾随至此。
顷刻间,子彦已策马奔至。
将士们虽不大认得子彦,可见那少年翻身下马,对着巫王跪了下去,口唤“父王”
,便也猜出大概,这才敢收起刀兵。
“父王,前路凶险,不如让儿臣去吧。”
子彦顿首道。
巫王调转马头,目光复杂的掠过伏跪在地上的白衣少年,他耗费大半生心血教养出来的孩子,半晌,冷着脸道:“你可知,擅自随军,公然违背军令,该当何罪?”
子彦抬起头,目光恳切,平静道:“身为兄长,儿臣亏欠殿下太多,若再不为他做些什么,儿臣这一辈子都于心难安。
儿臣罪孽深重,往日凭恃父王的宠爱,犯下无数错事,早不敢求父王宽恕,只求父王给儿臣一个做兄长的机会。
只要能顺利救回殿下,儿臣任凭父王处置。”
说完,又是深深一拜。
略带潮湿气息的夜风穿林而过,拂动着每一个人的衣角。
巫王神色越发冷凝,道:“孤说过,只有人为那些罪孽付出代价,与你无关。”
顿了顿,又道:“你体内的夭黛余毒未解,且回帐中好生休息。
若此行顺利,孤会带着薜荔回来。”
说罢,便一抖缰绳,带领众将疾驰而去。
待马蹄声彻底消失在耳边,子彦才慢慢抬起头,目光异常平静的望着已缩成黑点的一列人马,痛苦的闭上双目。
今日种种,皆是过去十八年他亲手种下的恶果。
虽然那始作俑者,是他的生母,可若是那一年,他没有设计将九辰骗入西苑,也许,那个骄傲的小少年,往后的岁月,也不会过得那般辛苦。
他不该给了他希望,以一个哥哥的身份与姿态出现在他面前,又在他最需要支持和帮助的时候,将他一把推开。
这段时间,也许是受体内余毒的影响,他总是梦魇缠身,夜夜不得安宁。
梦里的情景,总是大雪纷飞,那个少年只穿着间单薄的黑袍,不顾宫人们的指点议论,卸去一身的骄傲与尊严,伏跪在玉珪殿前结了冰的地面上,一遍遍重复着请罪辞。
雪,一片片落到他单薄的背脊上,最终,将他彻底掩埋。
而那时候,他这个兄长,身披厚实温暖的狐裘,站在廊下,冷眼旁观。
芷芜苑的内侍迎了过来,撑开罗伞罩住他。
就在那一瞬,他看到,有两道灼热目光,朝他射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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