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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月桂事先看好了那个树桩可以掩护她自己,但是炸药爆炸的一刹那,无人能算准可以全身而归,那距离之近,足以证明绑匪是想同时灭掉两人。
等到炸药震波过后,原本是虚戴着眼罩的筱月桂,才在烟雾中迅速给自己扣上预先准备好的脚镣,再把手铐背扣戴上。
这很难,但是她从小手脚灵敏,事先又苦练了好多天。
现场的一切情况证明,她实在是一无所知。
哪怕树桩救了她一命,也需要眼明身快,连久历战场的职业军人都难以做到,不用说一个双手被铐在背后脚被系住、完全无法动弹的女人。
她的逃生纯出于偶然,千分之一的可能。
工部局那些福尔摩斯的徒弟,即使有人怀疑,也找不到任何证据。
黄佩玉的几个死党,也一直找不到报血仇的人。
这样可怕的秘密,永远不会有人知道。
连我都无从猜测。
我又如何想象那一切呢,根据是什么?是筱月桂自己在这里对余其扬说的话:“我把黄佩玉杀了。”
还有比这更坦白的话吗?
这下子被我抓住了把柄,筱月桂这才不得不对我承认了,但是依然语焉不详,怕牵连更多的人,毕竟不是一两个人能做下来的事。
如果有人想查清这件上海洪门史上有名的凶案,或是黄佩玉的曾孙想报仇雪恨,我先声明:我这本书写的话做不得证据。
他们还是应当请专业侦探,找到经得起法院审查的证据。
毕竟,筱月桂是戏子,哪怕绑架杀人,她也能演得活龙活现,让黄佩玉都上当。
这件事上筱月桂的狠劲,不能说没有给余其扬留下一点儿畏惧,尤其是要把这个女人娶回家。
余其扬直觉不错,家是躲也无法躲的地方。
或许,他也敏感到了这个天下无双的女人有扫帚星命。
在那个她一生都不肯多想一下的晚上,她一把推开他,把头埋在枕头里。
他耐心温柔地摸着她的肩膀,过了一阵子,她却抬起头来,平静地说:“是我太不像话,你没有错,我太过分了。”
余其扬长叹一口气,站起来,说我们都好好想想,很多事情,要静下心才知道自己应当怎么做。
他穿上西服,去浴室里洗了个脸。
这么晚了,平时,他是绝对不会再离开筱月桂“回家”
去,今天他那老婆根本不知道他已在上海,更不必回去。
但是他觉得不能在这儿留下去。
他从浴室出来,走到床前,对筱月桂说:“那么,我走了,你好好休息。”
筱月桂没有挽留,只是趿上拖鞋,抓了件睡衣披在身上,陪他一起走到走廊上,两人一起沉默地下楼梯。
走到房门口时,她才说:“你拆乱了我心里的线头。
但我不相信有情人就不能终成眷属!”
余其扬没有回答她这番好像是戏里说的话,只是看着她,伸出双手,似乎有歉意地紧紧地拥抱她、亲吻她后,一转身拉开门便出去了。
她站在原地没动,木偶一般看见汽车发动亮着灯开走。
她站着,懊悔自己做急了,失态了。
只要余其扬还爱她,她完全不必着急,慢慢地一步步来。
他们之间的千山万水,她能越过,她不能让他离弃她,现在她要花好多倍的心思,来弥补这个错误了。
但是她非做到不可,她相信自己能做到——能冒杀一个洪门山主或爱一个洪门山主的全部风险。
如同十二年前,对他的感情危险万分,可就是那种危险的感觉,她反而明白了自己的心。
孤身面对一片路灯半照的黑暗,泪水盈满眼睛,她强忍着不让泪水涌出。
她演惯了别人失恋的苦情,现在轮到她自己,才知道那苦,完全无法扮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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