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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嘲似的一笑,无意间的一句话,已经透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他一直把息桃当做可以依靠的姐姐:“直到有一天,她对我说,要带我去其他的国家碰碰运气。
她带着我在雪地里走了很久,很久,四面都是白茫茫的大雪,看不到城池村落,也看不到人烟。
她亲手折断了我的第十二根肋骨,让我的双翅再也不能展开。
然后,她把我一个人留在原地,就那么走了。
再后来,我听说她去做舞姬,做侍妾,只要听说哪个人猎杀了玄鸟,就千方百计地接近,设法杀了这个人,为族人报仇。”
“我只是觉得她不该在报仇的道路上一意孤行,纠正一个错误,不应该用另一个错误的方法,但她却认为我已经丧失了玄鸟的骄傲和骨气。”
初宁觉出他的身子在微微发抖,好像此时此刻正忍受着肋下的剧痛,倒在冰天雪地中一样。
玄鸟是一种很神奇的物种,他们某些方面极弱,某些方面又极强,他们一生中经过的事,永远永远都不会忘记,每一个微小的细节,都清晰地印刻在脑海中。
这是难得的天赋,可是当家园零落,天赋便成了日复一日的折磨。
景元一清晰地记得年幼时的每一日的快乐时光,也同样清晰地记得,被至亲折断双翅、抛弃在茫茫雪地中央的情形。
想忘,却无论如何都忘不掉。
初宁低垂下头,她并不是一个自怨自艾的姑娘,但她有时也会忍不住想,为什么偏偏自己是那个背负着耻辱出生的孩子。
可她从没想过,当初王都神殿里的一场变故,也会影响了其他人的命运,比如景元一,比如息桃。
如果没有那件事,他们此时也许仍旧生活在通天木上,不曾知晓时间忧愁为何物。
她仰起脸,晶亮的眼睛盯着景元一:“要怎么做,才可以扭转这些错乱的部分?”
景元一有一刹那的失神,初宁以为他不明白自己的意思,又补了一句:“你逗留东齐多年,不就是为了找到扭转族人命运的方法么?不管是什么样的方法,总要试试看。”
“方法的确有,”
景元一展开一个发自内心的笑意时,连满天星光都黯然失色,“你说的对,总要试试看。”
他脚下用力,把树枝猛地一荡,初宁遥遥晃晃间,给他甩去一个愤怒的眼神,只当他又要借机戏弄自己。
可是这一次,初宁站立不稳时,景元一却闪开了,只在她快要落地时,才轻飘飘地跳下来,扶了她一把,看着她劫后余生般精彩的表情,哈哈大笑。
他张开双臂,把初宁轻轻揽入怀中,按住她不断挣扎扭动的身体,下颔贴在她头顶,低声说:“小美人儿,最后一次,过了今天,我保证规规矩矩、下不为例。”
他说不上来她究竟哪里美,要论美貌,任何人都比不上玄鸟先天而来的妖娆,但他就是忽略不了,她身上那份特异的光芒,一个在阴谋和屈辱中长大的女孩子,竟然能够长成这副洒脱恣意的模样。
景元一想到的解决方法,其实大半源自推测,当年王都神殿里的事,外人无从知道详情。
他隐匿在东齐王太后的宫中,从看到的蛛丝马迹推测,解决事情的关键,应该就在姬重光和初宁身上。
初宁对景元一的过往仍旧有些好奇,追问他怎么会顶替了景氏子侄的身份,景元一却好像忽然没有兴趣再讲了,只说偶然结识了在东齐游历的景元一,真正的景元一病重身亡,他便借了这重身份,图个方便。
到天明时,景元一才对初宁说出他“精心筹划”
的下一步,让初宁改换身份,偷偷潜藏在姬重光身边。
初宁万分痛苦地捂住脸:“你潜藏在东齐十多年,就想出这么个馊主意么?”
景元一像是早已料到她会有这种反应,不紧不慢地说:“你也可以不听我的,只要你在外一露面,荀氏的人和景氏的人都会立刻盯上你,不是杀就是抓,你看着办。
比较起来,还是姬重光的身边最安全,我前一晚刚刚教过你的,这叫灯下黑。”
初宁听见他振振有词的歪理,气就不大一处来,有气无力地反问:“还好意思说,我这是被谁害的?然后呢,我潜藏在姬重光身边,然后怎么办?”
“然后,”
景元一诡秘地一笑,“等待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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