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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该……你不该如此待它……”
林茂迷迷糊糊地低语道,呼吸越来越快。
他就这样一边说,一边情不自禁地伸出手去,接过了伽若手中的花朵。
一股沁人心脾的凉意瞬间从皮肤与花瓣接触的地方只窜入林茂的经脉血液。
“呼……”
林茂猛然喘出一口气,全身上下俱是酸软酥麻,宛若在冰天雪地之中忽然被人抱着浸到了温水中一般,便是连指缝中都是说不出的畅快舒服。
然而在这畅快与舒服之中,又蕴含着一种磅礴而绝望的森然之意——
林茂猛然转过头去望向自己的周围,看见这满地白沙与平静如镜的水面,瞳孔中倒映出的景象与先前又大有不同。
先前他见到的,只有这沙这水,可这时候他见到的,却只有一片灰蒙蒙尸骸一般的死气。
这一整片区域中,除了林茂身旁这棵茶花树,竟是没有一丝生气——看到这里,恐怕有人会心生纳闷:这山川湖泊并非血肉之躯,哪里又有死气活气之分呢?其实不然,这世上山川草木,虽不能如同鸟兽身覆血肉皮毛,四处行走,可它们也有自身的生老病死。
君不见人若是见了那山间叮咚作响的泉水,便觉得心神畅快,而见着那荒宅之中无活水灌溉,终日死气沉沉地绿莹池塘,便觉得胸口发闷,望之生嫌,其实这些都是人体感应到天地间的气息生发而不由自主产生的情绪。
而林茂身侧的湖水与白沙,便是已经生机殆尽的模样。
按理说,此处生处山谷之类,与天地气息交融,原不至于落到这幅地步才是——林茂心思一滞,忽然再举头望向远方那依稀一点的绿意,才看出那绿意盎然的草木上,竟然也蒙着淡淡的死气。
也不知道为何,林茂只是看了那些花草树木一眼,心中便已经像是有个声音在极确信地下了断言——从此之后,这山谷之内的植物都将枯死殆尽,再无可能重发新叶。
因为它们的生机已经被活生生地从原本的驱壳中抽取殆尽,传入了他身侧的花木之中。
“你们竟将这种花唤作空华……可是它明明不是空华……”
林茂忽然抬头,定定地凝视着伽若的脸。
“非真?”
伽若的目光完全无法从林茂的身上移开,就在后者接过那朵花的瞬间,伽若便觉得他身上的气息似乎发生了改变。
手持红花,面色惨白的少年在这一刻看上去,便像是从业火之中踏步而出的阿修罗,那样的凛冽,那样的美丽。
花树之下,和尚的身体明明丝毫未动,可是身上的禅衣却像是被微风拂过一般簌簌而动,他脚腕与手腕处的铁链,更是不住地发出了咔啦咔啦的悲鸣。
“此花唤作空花。”
林茂垂眸,将目光从伽若处移到了手中的花朵之上,“它可以在瞬时中催发万物生机,并将那生机留为己用……花开时,只觉得繁华如锦,只是待花开过,却是万物寂灭,一切成空。”
是谁曾经跟他说过这些?
林茂恍惚地想道。
是很久很久之前吧?似乎有人也在同样的花树之下,将一朵鲜红如血,硕大如人头般的红花放在他的掌心,同他温柔地说道。
【空花便是你的双生,是你的影子,是你生做草木的兄弟姐妹,是你的食与水,你的奴仆与伙伴。
你须得好好养育它,照顾它……】
那并非是中原的语言,而是某种繁复如歌咏一般的南边土语。
将花朵放在他手心的那个人,腕上有一道又一道的黄金手镯,惨白的皮肤之上,是鲜红的刺青。
“空花……这竟然就是空花?”
伽若的脸上破天荒的浮现出了一丝疑惑,显出了那么一丁点属于人类里的气息来。
他在凌空寺中修行多年,自然之道经书之中,倒是提到过“空花”
。
然而佛门中人都知道,这佛经中的空花指的不过是寻常人睁目凝视虚空时,视野里出现的虚影而已。
却没有想到,原来这空花……便是空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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