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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过三巡,楼下渐渐人声如沸,初时还听不清在说什么,直到一个大嗓门突然间吼了一句,“这回怎么也该轮到我了吧,我可是足足等了有大半年了!”
百里视哈哈大笑,拍了拍段之泓的肩膀道,“九爷,你的买卖又来了!”
段归和段宣忱则不明所以,四人中他俩与段之泓最为亲密却也最为疏远,除了饮酒作乐,段之泓与二人总是若即若离,原因无他,只是不想被当做泼皮无赖而已。
“买卖?什么买卖?”
段宣忱按捺不住好奇出口问道。
“一会你就明白了——小二!
叫刚才那个嗓门儿最大的上来!”
百里视也故弄玄虚般地似笑非笑,继而毫不避讳地替段之泓做了主,后者倒也不在意,索性踞坐塌上抱膝举盏,侧脸望着窗外的车辚辚马萧萧一言不发。
“九爷~九爷~哎呀,小人可算是等到了,大半年啊,为了您我可是在这建康住了足足大半年,光这盘缠就花了少说四五千两啊~”
咚咚咚地沉重步伐显示来人必然敦实壮硕,果不其然楼梯上出现的是个少说二百来斤的大胖子。
其人一身锦绣满手的珠玉,光是笼冠上那颗水润剔透翠绿之中不带一丝杂质的金珰翡翠蝉便足以价值巨万。
可胖子一见这四个人却露了难色,他也没见过那位名动一方的九爷,可眼前这四人中,却只有一个勉强看起来像个文人。
那个一身湛青绸衫的大胡子。
“九...?...九、九爷?”
他小心翼翼地凑到百里视旁边,躬身垂手试探着问道。
“对,这位就是九爷~”
不待百里视解释,段之泓便头也不回地用大拇指点了点身边面露慌乱的汉子,背向一边的脸上强忍着笑意,以至于端着瓷盏的手也在不住的颤抖。
“对对对,有什么事,直接对九爷说~”
段归和段宣忱也嬉笑着起哄。
“嗨~找九爷还能有什么事啊?九爷,这是润笔,您先收着~”
说着话,胖子从袖筒里拿出足有一寸厚的一叠银票,张张都是一千两,恭恭敬敬地放到了百里视身边。
“既然来找九爷,那就必然懂得九爷的规矩吧?”
段之泓小酌一口,依旧是背着身幽幽说道。
百里涉无可奈何,只得装出一副悠然之态缄口不言。
“当然~当然,小的在那边儿就打听好了——润笔费用一文不少,整整十万两;您只要肯动笔,无论作品是什么,哪怕只有一个墨点咱也认投...?...嗯~好像没有其他的了吧?”
胖子仔细想了想之后轻声细语地问道。
“嗯,不错?,懂事,我替九爷问问你,为什么肯花十万两求手迹啊?”
“嗨~说到这事,小的还真是一肚子的苦水——小人出身翼州,自幼家贫,十岁不到,一场大水就卷走了家里的破屋子和小人的爹娘,没办法啊,只能自己出门讨生活,要了几年的饭,终于十二岁那年时来运转进了棺材铺做个散工,老掌柜看我机灵勤谨就收我做了个徒弟,二十岁上小人已经学会了他所有的手艺,”
说到手艺,胖子佝偻的身躯似乎直了些,继而带着一脸的得意继续说道,“不是小人吹,咱的用料和工艺,驰名整个翼州,那棺材做出来,埋下去四五十年也不带糟朽的,赶明儿几位爷有需要,小的分文不取!”
“噗~多谢老板,多谢老板~”
他这话让段宣忱忍俊不禁,就连段之泓都险些笑出声来。
若非那一身黑氅和领口袖边的黑色鸦羽,段之泓这一笑险些就让人觉得他不是那个性情乖张、生人勿进的横山王了。
“小人说到哪了...?...哦,棺材铺,后来师傅老了,干不动了,铺子就交给了我,咱手艺实在心也实在,于是渐渐地就赚了些钱,后来有开了几家木器行,当铺,酒楼什么的,这钱是越赚越多——可唯有一样,老是有人叫小的土财主,小的是没读过书,可那怨不了小人啊?即便这样小的也无所谓,谁叫咱就是大字不识呢,可小儿在学堂里也被人看不起,说他是棺材铺里的小杠头...?...好几次,我看他半夜偷偷地哭...?...”
说到这儿,胖子似乎有些哽咽,眼圈也微微有些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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