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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窦都!”
说话的小伙子脸上涂满了白色的颜料,却因为他黝黑的皮肤而显得有些滑稽。
“嗯~”
窦都随意回应了一声,随即解下头巾面罩,露出一张几乎和中原人别无二致的脸。
别无二致仅仅指的是五官眉眼,他没有黎越人丰满的嘴唇和高耸的颧骨,除了黝黑的肤色和一头标志性的卷发以外,他看起来更像一个中原的男子——因为他本来就是母亲和某个不知名的吴人所生的混血儿。
二十年前,黎越和吴国的关系还没有像现在这么紧张,来往商队更是络绎不绝,偶尔会有两族的男女共浴爱河也不是什么稀奇事,只是极少又共结连理的佳偶,多数都成了始乱终弃的闲谈。
窦都和其他的野种们一样因为自己的血统而饱受歧视,最终他凭借出类拔萃的天赋和不懈的努力成为了部族首屈一指的蛊师,而从那时开始,侮辱也渐渐变成了赞扬。
“怎么就你一个回来了?其他人呢?”
“都死了...?...”
窦都不大喜欢说话,可能是童年的阴影所致,他对部族里大多数人都没有太多的亲近之感。
“什么?!
喂!
喂!”
见窦都不理自己,那小伙子便悻悻然离去,走向了湖水旁最奢华的那一顶帐篷——河曼人对生死看得极淡,但不代表他们可以死得不明不白。
所以很快,族长的血卫就找上了门。
“你说你遇到的...?...是段归?”
河曼的族长形容枯瘦,看起来不过五十岁上下的年纪,可头上已经见不到半根毛发,光亮地几乎可以照出人影——但从两鬓延伸到下颌的胡须却浓密地像是雨季绿洲里的蓬草。
“是,绝对不会错,我不止一次听说过那两杆枪,我的人,有两成都是死在了他的枪下...?...”
“是他...?...看来这次吴人是打算毕其功于一役啊——对了,你带回来的那个吴人是?”
“我也不知道,但是他似乎和那些吴人并非同道...?...这人身手不错,若不是一时大意,恐怕此刻段归已经是他刀下亡魂了。”
窦都其实只看到了陆昭明砍伤祁玦的一刀,那刀在陆昭明眼中绝算不上精妙,但窦都自问若是自己被斩断左腕,则断不可能在那一瞬间反客为主。
“等他醒了,带他来见我。”
“是,义父。”
“你的伤...?...”
族长语带关切,如果说河曼部有人能让窦都生出亲近之感,那无疑就是这位族长。
“没事,小伤,养几天就好了。”
窦都笑笑,随即转动了一下肩膀以示无恙,却因为疼痛倒吸了一口凉气。
“你呀~从小就爱逞强!
回去好好养着,河曼的未来,没有你可不行啊~”
族长起身走过来,搭眼一看他肩头的伤势就不由得皱了皱眉——段归那一刀直没至柄,伤势显然不轻。
老族长似乎有些生气,转身却自己的柜子里翻了许久,然后将一大堆坛坛罐罐装在口袋里塞给了窦都,然后很严肃地说道,“我再说一遍,不管你听不听得进去——河曼人不做别人的鹰犬,除了骨肉血亲,任何人也不值得我们为了他去拼命!”
“知道了,谢谢族长~”
窦都一边应承着一边躬身退出帐篷,可他心中却十分不以为然——他尊敬族长,更事之如生父,他曾觉得这个人会带领河曼登上前人不敢企及的高峰,可随着他年岁越来越大,表现出的怯懦也让他渐渐有些失望。
现而今黎越人之中唯一令他无限崇敬的人便只剩大司祭,他相信杀伐决断的大司祭会带着黎越人赢得前所未有的荣耀,即便那荣耀并不是他的归宿。
他的归宿是仇恨,是报复那些吴人,报复他们留给自己的苦难童年,只有用吴人的血,才能洗清那肮脏血脉带给他的耻辱。
任何人只要能实现他这个愿望,他就可以为之肝脑涂地,而任何人能够对此有所助益他都会欣然与之为伍。
即便对方是沙海底下的魔鬼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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