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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到半夜,我被颈椎痛醒,睁开眼看,屋里竟还有烛光。
我忍着呻吟问:“怎么还不睡?”
十四从书堆里抬头,看了看壁架上的西洋灯,语气平常道:“就睡。”
他也不叫当值宫人伺候,自个脱了衣衫,作势睡我炕上。
我心肝儿一颤,道:“你要不要去书房睡?”
其实我的炕很大,不比里屋床榻小,睡两个人足足。
但...康熙不是有口谕在前么?况且,我现在背疼,想干点啥也干不了啊。
十四已经穿着寝衣爬上来,他知道我自个动不了,便小心将我挪到里侧,自己睡在外侧,他道:“宫里规矩,中秋节夫妻不许分床。”
我哦了一声,似懂非懂,背上痛得厉害,也无暇追究。
十四吹了大灯,留了两盏豆大的油灯在床头,睡前又道:“有什么事就叫我。”
我点点头,道:“好。”
我知道他明儿大早便要去尚书房读书,瞧他勤勉的模样,搞不好康熙还要问功课。
我大哥完颜海峰是四爷雍正的哈哈珠子,阿哥们读书的那些事,我也略略知道些。
十四并不习惯与人同睡,故而侧身背对着我,呼吸轻盈,连睡觉也谨守礼法,丝毫不动。
背上敷的草药褪了药性,湿湿黏黏的粘着暗痛发痒,极不好受。
我想自个挠一爪子,却不能动,一动骨头就像裂开似的疼。
若是额娘阿玛在...一想到额娘,我就忍不住哭了。
这才嫁人的第几天啊,就想着回家了。
十四没睡着,觉察到什么,问:“是不是很疼?要不要御医来瞧瞧?”
我不想折腾,压抑着声音道:“算了,别闹出动静,叫宫里人以为我嚣张。”
十四顿了顿,转过身,几乎贴近了我的身体,他伸出手臂枕到我脖颈下,倾身将我半揽到怀里,问:“这样舒服点没有?”
他的怀抱,当然要比硬邦邦的炕头要柔软有温度。
我的眼泪更加汹涌了,如果他不理会我,我默默流几滴眼泪也就熬过去了,偏偏他要来关心我招惹我,好似受伤的心灵忽而有了可以寄托的地方,让所有的防备都土崩瓦解。
我哭得撕心裂肺,倒把他吓坏了,各种不知所措道:“又怎么了?”
我哭道:“既然你不喜欢我,为什么还要对我好?”
他轻轻嗤笑,拍了拍我的背,道:“因为你是我的福晋啊。”
我愣住,突然感谢古人的道德观,他们或许从不知道爱情是什么,或许终其一生也未体会过爱情,但是,他们有责任感,还有无数的祖制规矩,即便没有从一而终,稍有道德体面的人,都绝不会亏待自己的白发妻。
尤其像十四这般,是经受过正统教育的人。
维护福晋的地位,就如同维护他自己的地位,同等重要。
从嫁入紫禁城以来,我第一次真心笑了,还是带着泪的笑。
十四看我又哭又笑,完全不能意会,板了脸一本正经道:“真是变脸比变天还快,很好笑么?”
我厚着脸皮往他怀里挤了挤,道:“对,好笑。”
十四不说话了,屋里寂静幽然,似饮了镇痛剂,我渐渐沉入睡梦。
一夜无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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