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哪怕萧正则能掐会算,也料不到昭衍会在散去截天阳劲后再来找他决死一战,这一瞬间他的神情颇为复杂,说不清是欣赏还是惋惜。
“就凭这个啊。”
昭衍弯眉一笑,抬剑直指萧正则面门,“怎样才能杀死你……这个问题,早在数月之前,你就已经亲口告诉我了。”
剑光飞闪如流星!
自然,大白天里纵无明日当空,也不会有星月现世,在靠近河岸的这片战场上,只有腥风血雨,不见白虹贯日。
盾牌阵被方咏雩一鞭抽开后,他猛地从马背上飞身而起,直接掠至军阵之上,玄蛇鞭如龙蹈海,毫无章法可循,不论谁被鞭风扫中,当场筋断骨折而亡,转眼便有一圈又一圈的人死在他鞭下,众兵心生胆怯,暗卫们夺过长兵器挺身围上,左边攒刺,右面打挑,试图将这龙蛇一样的长鞭绞住成结,再把方咏雩拉拽下来,孰料方咏雩鞭法突变,手臂沉劲下劈,鞭子如长枪一般直刺而下,洞穿一名暗卫的躯体后去势未绝,深深钉入地面,大风同时卷起,长鞭倏忽倾斜,方咏雩单手握鞭,顺风横身摇摆,好不容易围过来的一圈人又被他向后踢飞,硬生生从密不透风的军阵里开辟出一方天地来。
江烟萝远远见到这一幕,眉头深深地皱了起来——就算昭衍放了方咏雩一马,此人也在萧正则手下负伤不轻,九重截天阴劲固然厉害,却撑不住久战消耗,方咏雩怎会在短短三天里元气尽复,武功更甚从前?
她有满腹疑惑,但已来不及多想,军阵先被明净三人冲杀了几回,已是折损了不少人手,再看方咏雩现在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架势,不消几息就劈开了一条血路,这些人如何拦得住他?一念及此,江烟萝当即转身,趁方咏雩还没抢入近前,长袖一拂卷向展煜,准备擒拿人质在手让方咏雩投鼠忌器,也好挫其锐气。
展煜岂能不知江烟萝作何打算,他仰头下腰,堪堪避开扑面而来的一袖子,旋即反手一剑朝江烟萝胸腹削去,江烟萝料到他有此一招,左手疾落抓住剑刃,丝线顺势向上将他的手腕死死缠在剑柄上,陡然朝自己这边一扯,展煜来不及挣脱,只得翻腕出剑,自下而上刺她咽喉要害,不想江烟萝纵身一跃,飞燕般从他头顶掠过,丝线扯动利剑掉转锋芒迫近展煜几身,随着江烟萝游鱼似的绕周一转,展煜连人带剑被丝线捆住,一道道血痕渗透衣衫,委实触目惊心。
他本可挥剑破开桎梏,奈何鏖战下来气力已竭,江烟萝猛出一脚攻他下盘,趁势欺身直取咽喉,却听脑后风声突起,竟是骆冰雁挥出白练缠住了她的手。
冷哼一声,江烟萝手臂急翻,一条蜈蚣从她袖中飞出,随着白练抖擞,只一瞬就扑到了骆冰雁身上,张开口器咬住她手背,本是白皙如凝脂的皮肤立即发黑,骆冰雁面色大变,手下却是毫不卸力,白练扯得江烟萝身形一趔趄,展煜趁此机会就地一滚,剑锋斩断丝线,可不等他起身,已有十多名暗卫围攻而至,数把刀剑齐下,势要将他大卸八块!
“师兄——”
千钧一发之际,方咏雩终于杀到,玄蛇鞭横挥狂舞,将要落在展煜身上的刀剑应声而断,他手臂再抖,鞭头绕了个弯儿缠住展煜腰身,直接将他抛往明净和骆冰雁所在方向,同时步法连变,一晃又一斜、一闪又一掠,活活把紧跟江烟萝左右的那帮子亲随劈开分散,提掌向她头颅拍去。
这一掌如影随形,江烟萝展开身形向后飞退,抬手挥出三道丝线缠住长鞭,突觉一股极寒极烈的古怪内劲透线而来,江烟萝一时不察,整个人霎时忽冷忽热,体内真气也被扰乱半拍,当即掐断丝线,但方咏雩已追赶上来,牢牢将她困在身周三尺之内,口中不忘高声喊道:“师兄,你们先走一步!”
展煜好不容易见到他平安无恙,一颗心还没落回肚子里,就见江烟萝故意以身为饵将方咏雩引入阵心,人潮很快将两人的身影淹没,他脑中“嗡”
了一声,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被白练拦腰挡了回来,骆冰雁急声道:“他没事,我们走!”
她不似展煜关心则乱,一眼就看见玄蛇鞭翻飞如浪,不住有人被甩上高空,旋即重重落下,仿佛那边下了一场“人雨”
,被方咏雩用拳掌打死打伤之人更是模样极惨,有的浑身结霜,有的却通体赤红,实在怪异非常。
再精锐的兵马也有畏惧之心,所谓士气逃不过“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的真理,眼看着刀枪剑盾都难近方咏雩一人之身,千百精兵和一干暗卫纵使能将他团团围住,却无法阻止他大开杀戒,身边的人乃至自己随时可能毙命,这样的恐怖足以让人胆怯,原本密不透风的阵势逐渐露出破绽来。
展煜一惊回神,骆冰雁和明净便带着他向树林纵跃,江烟萝见状欲抽身去追,奈何方咏雩步步紧逼,恼怒之下大袖迎风拂面,一片粉末从中吹出,如云似雾,隐隐发着斑斓彩光,乃是毒蝴蝶的鳞粉,纵使方咏雩知她善用毒物,此刻也是防不胜防,长鞭一卷扯过两名挥刀杀过来的暗卫,将这加起来两百多斤的大活人当成盾牌挡在面前,只听两声惨叫响起,毒粉沾身即烂肉,这两名暗卫竟然在几息之间烂成了两堆腐肉流脓的尸骨!
这一幕实在太过骇人,不但方咏雩大惊失色,周遭一干人也是吓得魂飞天外,江烟萝深知再用军阵围攻方咏雩是徒劳,反倒会阻碍自己出手,眼角余光瞥见展煜三人的身影已没入林中,当机立断地道:“你们去追人,不要放过任何一个!”
一声令下,众兵如蒙大赦,急忙在暗卫们的带领下冲向密林,满是血污的战场上很快只剩下了一地尸体,以及相对而立的方咏雩和江烟萝二人。
没了碍事的闲杂人等,江烟萝抬手拭去几滴溅在脸上的血,秀眉皱得很紧,但又渐渐舒展开来,道:“表哥,一年不见,想不到你的武功竟然精进至此,千余军中精锐,两百多听雨阁高手,竟是奈何你不得,实在让妹子我佩服至极。”
一番血战下来,方咏雩整个人都像是从血水里捞出来的一样,他抓住兜转而回的玄蛇鞭,冷冷道:“你不必假意奉承,我们两家的血债累积至今,是该连本带利地算清楚了!”
江烟萝道:“当初在地道里,我留你一命,便已预想到了今日。”
“看来你很是后悔。”
方咏雩扯了下嘴角,“可惜,后悔也晚了。”
“的确晚了,也怪我机关算尽,算不准人心之变。”
江烟萝看着脚边死状迥异的两具尸体,“他竟然将截天阳劲给了你,这是我万万没想到的。”
方咏雩听了,握鞭的手忽而一紧。
江烟萝没想到的事情,同样出乎他意料之外。
当日他被昭衍点晕过去,以为这一闭眼就是永眠,亲朋故旧怕已在九泉之下等候多时,不过他现在变成了这副德行,他们早就对他失望至极也说不定,可不管死后魂灵归去何处,能撑住一口气挺到昭衍赶来,未尽之事有了着落,纵有万般遗憾,但无一丝悔恨,此生就算不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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