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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里正在播放一个科学节目,节目的中年女主持人正在采访一位学者模样的老年男子。
铁军没看电视,他甚至没有坐下来。
尽管,经过几个小时不堪回首的旅途,他已经身心俱疲,但他没有坐下来。
他看一眼忙碌着支锅煮水的安心,看一眼床上甜睡的孩子,这些都和以前一样,勾勒出一副小康之家的幸福和温馨,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同。
这情景让他眼眶湿润,让他留恋,让他依依不舍,让他几乎忘了这是一个天大的骗局。
这骗局的残酷正是因为它太美好太动人了,所以觉醒时就有挖心剖腹般的疼痛。
他想开口,想立即把断绝婚姻的决定开口說出。
他想了一路,想怎么才能把话說得更狠,狠得让安心和他一样痛不欲生。
他想去关了电视,电视里那一男一女的絮叨让他神经紊乱。
他马上要向安心宣布:他們的爱情、家庭、幸福、一切,全都到此为止,彻底结束!
他希望此时四周完全静下来。
他动手去关掉那徒做干扰的电视。
这时,他突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词,是电视里的那位女主持人嘴里蹦出的一个单词,那个单词像针一样刺了一下他疲劳的神经:"
基因"
!
他吓了一跳,去关电视的手停在途中。
他让自己安静,随即听出电视里那一男一女没错正在說什么"
基因"
。
他們在讨论建立人类基因库的问题。
世纪之末大家都在說基因这事情,时髦似的。
铁军是管新闻的,他知道这是很热的话题,有人还把基因问题当做二十一世纪最受关注的科技革命呢。
但此时,在他就要和安心决裂的这个时刻,他无意中看到的这个电视节目偏偏是在谈基因!
这无论如何给了他一种命中注定的悲剧感。
他想,这不是巧,这是命!
命运把所有细节都安排好了,已容不得他有所选择试图抗争,命运都是一环扣着一环慢慢来的。
电视的画面上,那位学者模样的男子正在侃侃而谈。
他在說美国,說美国政府准备搞一个基因库,把公民的基因数据储存起来,以方便医疗和缉捕犯罪分子和其他社会管理,但这件事遭到很多社会团体的反对,理由是基因库侵犯了公民个人的**权。
那位女主持人做了个辩论的模拟,假装站在美国政府的立场上,列举了建立基因库以后医疗诊断如何精确便捷,缉拿犯罪分子如何又准又快,还有其他好处等等;那老年学者则模拟着反对派的观点——任何好处都不能以牺牲公民个人的**权为代价,公民生活在这个社会上必须有安全感,他的身体状况、疾病、个人嗜好、性取向、家族背景和遗传情况,是他个人的秘密,不应由国家或某一个组织全盘掌握。
铁军呆呆地听着,安心看他那模样,一边在一只碗里打着鸡蛋一边好奇地过来想听听电视里說什么。
她走近电视,借着电视发出的荧光发现铁军的脸色依然阴冷,便想找话题来调节一下气氛。
于是她开口表示赞成那位学者的观点:要我說也是,**权其实是社会进步的产物,是一个基本的人权。
尤其在中国,要求尊重个人**标志着公民权利的觉醒。
咱們中国人就喜欢打听议论别人的私事,谁家有点什么丑事传得可快呢,马上给你公之于众,人人都有兴趣,一条巷子的人都能不干别的,光议论你了。
在这样的环境里过日子你說有多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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