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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初九见俞眉远不似说假,他两人带着孩子,身后亦无兵马,若是真的是朝廷来人拿东辞,自然不是会这般模样,便稍稍安心。
“多谢霍爷和夫人挂心,初九只是小恙,并无大碍,孩子小不懂事,惊扰你们了。”
魏初九将湿湿漉漉的手在裙上搓搓,扬起笑脸,“当年的事算不得恩情,我也有私心,为了自己,夫人不用耿耿于怀。”
易容调换之事如今想来恍若南柯一梦,那数月时光是她这辈子最幸福却也最惶恐的日子,本以为顶着俞眉远的脸庞她便能安心留在他身边,可他待她越好,她就越不安。
爱情像偷来一般,总叫人担心哪日事发便会万劫不复,只是她没等到他发现的那天,两人便已分开,且永远相聚之日。
原以为揭穿会早于死亡,可不曾想竟是死亡早了一步。
天井里的阳光很淡,照出她恍惚的眼神与悲伤,俞眉远留意到她的脸色并不好,脸庞像蒙了层灰雾,眼底有丝黑青,人比从前瘦了泰半,脸颊凹陷,偶尔咳嗽几声也像是强忍着嗽意。
“娘你骗人,王大夫明明说你病得很重。”
魏东辞眉头拢成结,生怕请来诊病的大夫就这么走掉。
“东辞!”
魏初九轻斥一声。
“初九,不请我进屋喝杯茶吗?”
俞眉远冲小东辞眨眨眼,示意他不必紧张。
魏初九这才发现几人在天井里站了许久,她便紧紧牵了魏东辞的手,招呼两人进屋。
……
魏初九的屋子仍和那年俞眉远在魏家后宅见过的一样温馨,处处透着一个灵秀女子的兰心蕙质,从不因恶劣的环境与清苦的日子而荒废岁月,将生活过成没有波澜的死水。
她见霍俞二人一直打量着屋中摆设,有些赧意。
“屋子小,你们莫嫌,坐。”
她招呼他们,与过去一样。
“屋子虽小,心思却巧。”
俞眉远坐到靠墙的太师椅上,拉住了想要烧水煮茶的她,“别麻烦了,你坐下咱们说说话。”
霍铮便也坐到俞眉远身边,听她二人闲话。
“你这些年过得艰难吧?当初……我曾派人寻过你,可找了三年都不得所踪,你是怎么来得的淮岭?”
俞眉远问道。
魏初九目光失准,怔了怔方回答:“当年他去桑陵城之前,就已安排人将我送走。
他走后我在赤潼关呆了月余便遇太子……皇上领兵攻城,他的人就劝我先离开,把我往南边护送。”
往事娓娓道来,像陈年的苦酒。
魏眠曦离开赤潼关时就已经作出安排,将邓维留下保护她,后来战势起了变化,邓维便护送她在赤潼关被破之时南逃。
那一路沿途都是被战乱祸及的城镇,百姓流离失所,口中都在斥责当时的皇帝霍简与魏眠曦,她听到麻木。
再后来传来魏家军大败,魏眠曦战死,首级被人挑在枪尖高悬于战场,百姓欢天喜地,只有她心如死灰。
邓维就在那时丢下她折返战场,只将银两留下给她。
回想那段时光,真真是她毕生最难熬的岁月。
他那人在别人眼中是大奸大恶之辈,可纵然千夫所指,他在她心里也还是最初将她从战场上救回的英雄,没有其他。
他一死,她也没了活的念头,只是那时肚子里已经怀了魏东辞,他最后一丝血脉绝不能毁在她手中,因此在定江悄悄生下魏东辞后,她便带着他继续往南,最后到了淮岭,在此定居。
一住就是四年多。
到现在她都不确定他离开赤潼关时是否已经看穿自己,但她知道,他死之前一定知道她不是俞眉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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