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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德海的声音压得低低的:“今年进献了十八名美人,但是皇上仅留下了其中出身高贵的四名宗亲之女,封了常在。
剩下的赐给了功臣和亲王。”
我点点头,但这些,不是沈羲遥深夜急召我的理由。
张德海继续说下去:“天竺使节说,这四名女子是天竺国中最美最高贵的,是上天赐给天竺的宝物,特意在天竺皇宫教养多年为献给大羲皇帝的。”
我轻轻一哂,无话可说。
“今夜,皇上传召了春秋两位常在,是当中最漂亮的两位。”
张德海吞吞吐吐,似不敢再说下去。
我站定,静静站在风中等他把话说完。
张德海看一眼我,狠了狠心道:“奴才守在外面,听见春常说,她们四人是天竺最美的珍宝,希望皇上能够让她们开开眼,看看大羲最美的宝物。”
我仿佛大冬天里被兜头浇下一盆雪水,瞬间明白了沈羲遥的意思。
他这是……将我当做了一件物品么?
张德海说完话便不知如何应对,他一向最善察言观色,随机应变,可此时,他也只能用同情的眼神悄悄看我。
我闭了眼,努力平复心潮波动。
终于,我浮上一个悲凉的笑容对张德海道:“张总管,我一介罪妇,您还是称‘咱家’好了。”
张德海摇摇头,声音在静夜中格外清晰:“现在虽唤您娘子,但奴才知道,用不了多久,还是要唤您皇后娘娘的。”
“皇后……”
我无意识地弯了弯嘴角,抬头看向廊外的天空,今夜没有星光,明月也被浓云遮住清辉,仿佛灰暗不明的未来,没有一点希望。
“从太后将我送出宫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了。”
我的语气没有一丝波澜。
“娘子,”
张德海深深唤了一声,那声音充满了历经岁月沧桑而有的妥定。
“娘子,自皇上幼年老奴就跟在身边,说句僭越的话,皇上的脾性怕是没人比老奴更清楚。”
他微笑道:“这么多年看过来,老奴认为皇上对娘子的感情,并非帝王对妃嫔的喜爱,而是更似一个男子对于女子最纯的爱情。”
我摇摇头:“也许他曾爱过我,但那个人只是他在幽然亭里遇到并带去蓬岛瑶台的仙子。
而不是有着凌家独女身份的皇后,也不是那个背弃他,离开他,又与他的手足纠缠不清的谢娘。
而我,我爱的是那个视我如珍如宝的羲遥,却不是丢我进繁逝,又下令全部为太后殉葬的皇帝。
再加上羲赫在其中……”
我顿了顿,只觉面上一凉,不知何时竟落下泪来:“我们,都回不去了。”
“娘子……”
张德海也浮上哀伤来,他张了张口,却只说出一句:“娘娘您错了,皇上爱的是谁他很早就知道了,甚至,比您认为的时间还早。”
我静静看着他,脑海中又回想起当年太后的话。
我殷殷望向他,期待他说出更多,但张德海只轻轻摇了摇头,将手中的灯笼举起来,照亮了前方漫漫的大理石廊道。
他的声音仿佛从风中飘来一般,带了无奈与惋惜。
“娘子,还请这边请。”
我默默低下头,看自己裙边上深蓝的莲叶纹刺绣滚边轻轻飘晃在地砖上,终于迈开了脚步。
前面,就是杏花春馆了。
隔着花梨木透雕鱼戏莲叶纹落地屏风,我安静地坐在厚重绵软的碧色荷藻参差波斯长绒毯上。
绒毯厚实,踩上去脚踝都能陷在其中,自然落地无声。
所以我自进来起到现在的半个时辰里,屏风后万字锦地团寿紫檀大床上的沈羲遥,应该还不知道我已到了。
是张德海没有通报只示意我走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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