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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眉梢微微蹙起,抬手指了其中一个女子:“让她过来。”
白夫人将榻前绡帘挽入银钩,引了那名女子上前,命她将手放平。
那女子跪在镶金脚踏之上,只觉拂面一阵若有若无清苦的药香,皇后手指已搭上了她的关脉。
片刻之后,她忽觉腕上一紧,冷玉样的冰凉划过肌肤,眼前袖袂重重拂开,皇后已松开她手腕:“伺候过什么人?”
冷水般的声音近在眼前,那女子心中慌乱,下意识往前看去,迎面一道清利目光直落眼底,似将人骨肉血脉都看得透彻。
她匆忙低了头,不敢隐瞒,怯声答道:“回娘娘,是……是……二公子。”
声音细若蚊蝇,满脸羞红。
皇后凤眸微挑,一抹清光透过珠帘摇曳扫向其他人:“你们呢?”
几个女子皆惴惴不敢作答,只有一个声音忐忑响起:“凤相……”
卿尘心间顿时泛起一阵厌恶,不由银牙轻咬。
好一招偷龙转凤,此事凤家显然已谋划良久了。
那阿芙蓉之毒一旦深种,害人身体,毁人意志,乱人精神,长久下去,服食者几与废人无异。
凤衍收买御医令以药毒控制皇上,再将这样的女子送入宫中,一旦成功,天朝江山易姓,改天换日,近百年基业一朝尽毁,落入他人掌中。
凤衍行事阴毒至此,胆大至此,确实令人出乎意料。
只是现在要铲除这祸患,却不得不顾忌凤家手中十六州兵权,若轻易动手,逼反凤家,则小半个天下都会陷入动乱,得不偿失。
小不忍则乱大谋,卿尘深深吸了口气,慢慢恢复了冷静。
凤衍一样也不会想到,病如弱柳的皇后,凤家嫡亲的女儿,此时竟落下了一步不可思议的绝棋,那双纤纤素手已悄然拨乱了棋盘。
流着凤家血液的身体里装着别样的灵魂,眼前的凤卿尘,可以令凤家步步登上荣耀的巅峰,便可以让其坠入万劫不复的地狱。
什么家族,什么血缘,什么亲人,什么依恃?天地之广,岁月之长,她只有一个亲人,生死相随,甘苦与共。
与他为友便是她的朋友,与他为敌便是她的敌人,任何人都不例外。
卿尘起身步下鸾榻,缓步走至案前,将那奏折丢下,垂眸抬手,执笔而书。
鲜红的朱墨划出浓重转折,洇进雪丝般的笺纸中,浸透纸背。
卿尘放下笔,将手一扬:“带她们下去,赐药。”
一张雪笺,两服药方;一笔重墨,两条生命。
几名女子惊惧的神情在卿尘眼底化作一片怜悯,然而那底处静冷无边。
最后一丝哭求隐约消失在耳畔,卿尘默然伫立案旁,纤眉淡拧,缓缓抬手抚上心口,白玉般的脸上越发失了颜色。
世上有多少情非得已,有多少无可奈何,明知是剜心彻骨的痛仍要加诸他人,明知是无辜的牵连却不能心慈手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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