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晨雾未散时,林渊已蹲在墙根给新埋下的种子浇水。
铜质水瓢碰撞井沿的声响惊醒了墙角的蟋蟀,它们蹦进新开的蒲公英丛里,惊起的露珠恰好落在莉莉新移植的药草叶面上,滚成七颗透明的小太阳。
“别浇太勤,”
哈克的木杖戳了戳他后背,老猎人腰间不知何时多了个藤编的种子袋,“去年我在石缝里种芜菁,就是活活溺死的。”
他抖了抖袋子,滚出几粒带绒毛的种子,“这是老婆子生前最爱的金盏花,说能治夜盲。”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小姑娘的尖叫——她正追着一只偷喝羊奶的松鼠,发间的蒲公英花环散成星星点点,落进哈克刚翻松的泥土里。
重建磨坊的木槌声从河边传来。
铁匠阿铁赤着上身,古铜色的脊背映着阳光,正用改造成刨刀的断剑削磨房梁。
当第一根木柱立起时,不知谁敲响了挂在歪脖子槐树上的半截马掌——“当啷”
声里,游吟诗人突然开始击鼓,节奏混着河水冲刷石滩的声响,竟让搬运石料的少年们踏出了整齐的舞步。
莉莉抱着陶罐经过,罐口溢出的薰衣草精油泼在木头上,立刻腾起淡紫色的雾,与磨坊上空的炊烟缠成了条芬芳的带子。
正午的日头最盛时,商队的驼铃再次由远及近。
这回老商人的货箱里滚出了意想不到的礼物:成卷的粗麻布、生锈的齿轮、还有三桶密封的蜂蜜。
“蜂蜜涂在新木头上防虫。”
他眨着眼睛,往林渊手里塞了块裹着坚果的软糖,“但孩子们更想要这个。”
果然,当糖纸拆开的声响响起,十几个小身影立刻从废墟里钻出来,像群扑向火光的飞蛾,鼻尖上沾着糖渣,在蒲公英田里笑成了此起彼伏的小太阳。
暮色四合时,镇口忽然传来羊咩声。
牧羊少年们赶着羊群归来,每只羊的犄角上都多了串用野草串成的彩链。
“它们今天帮我们找到了铁矿脉。”
少年们七嘴八舌地说,随手将沾着草籽的羊皮袋倒在地上——里面滚出的不只是铁矿石,还有几株带着完整根系的野薄荷,根系上还缠着片泛黄的纸页,仔细辨认竟是半首被泥土洇开的诗。
林渊提着马灯巡查营地时,发现断墙下聚着一群黑影。
凑近才看清,是孩子们围着老商人听故事,他正用烧红的炭枝在石板上画地图,火星溅在莉莉新酿的果酒坛沿,惊起细小的蓝色火焰。
“看见这道弯弯曲曲的线没?”
炭枝划过代表雪山的轮廓,“那里藏着能治百病的月光草,不过得等满月时,用银勺子盛着露水采......”
话未说完,最小的男孩突然指着林渊背后惊呼:“萤火虫!”
成百只萤火虫正从河谷深处飞来,像提着灯笼的小精灵,停在重建的磨坊木梁上,停在哈克的金盏花苗上,停在少年们插在墙头的剑鞘里——那些曾饮过血的剑鞘,此刻盛着清水,养着不知谁采来的野百合。
林渊忽然想起怀表里的蒲公英种子,摸出来时却发现绒毛已不知何时飞走,只剩颗光秃秃的种籽,在掌心投下极小极小的影子。
子夜的风带来雪山的气息,混着新翻泥土的腥甜。
林渊躺在断墙上,听见身旁的墙根传来细碎的声响——是种子在说话。
金盏花的种籽蹭着蒲公英的绒毛,薄荷根须在石缝里摸索同伴,就连那粒曾困在怀表裂痕里的蒲公英,此刻也在某个温暖的角落,轻轻顶开了覆盖其上的第一粒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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