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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月二十五秦砚行刑之后,鹅毛大雪连着下了三天三夜,将整个凌安罩入一片苍白凄寒之中。
二月十七苏逍大胜,提着睢阳王首级班师归凌安时,盎然春意早已将当日的一切掩盖,就连西街上百姓为秦砚偷立的香案,也在京兆尹的三令五申之下撤去。
苏逍与萧致彦一同入宫觐见太后时,苏玉却并不在凌安城内。
凌安城外,临近苏家校场的一处山脚之下,初春暖意拂过,此处已然生发了许多新绿。
一间不甚宽敞的草庐便搭在这绒绒新绿之上,旁边的葡萄架上攀着几枝葡萄嫩芽,景色甚是怡人。
苏玉手中拎着一个食盒从草庐中出来,一面向前走,一面忍不住掀开了食盒的盖子,仔细数着里面的菜色。
几盘口味不一的果盘糕点中间,是一碗热气腾腾的长寿面。
“二月十七啊……”
苏玉将食盒轻轻放置在地上,清丽面容上漾起一抹柔和笑意,“今日你及冠,却只有我一人来看你,会不会觉得有些失望?”
对面却空无一人,唯有一个碑上无字的光秃坟冢。
将食盒中的菜品一盘一盘地在坟冢前摆好,苏玉伸出手来,春葱一般的五指摩挲着光滑冰凉的碑面,低声道:“及冠之日男子可以取字,我却连将你的名字书在这碑上都行,你不会怪我罢?”
话音刚落,苏玉自己却先笑了起来,纤长的食指在地上轻划,痕迹极淡地写下了“秦砚”
两个字:“他们都说你叫晏斐,可我早就习惯唤你秦砚了,你若是不愿意,也好歹与我说一声呀。”
苏玉阖住了眼眸,瘦削肩膀无力地靠在秦砚的墓碑上,又轻声重复了一句:“好歹……与我说一声呀……”
远处苏家校场的方向传来激越的号角声,苏玉向着声音传来的方向处远眺,仔细分辨着号角的音色。
听出这不是日常训兵的号角声,苏玉泛着湿气的眸光一顿,口中自言自语道:“难不成是大哥回来了?”
皇宫内,苏逍将调兵的牙璋呈给了太后,行了个礼正要告退,却被太后唤住。
对着萧致彦颔首示意他先走,苏逍留在空旷的大殿之内,垂首正襟危立。
太后艳丽到极致的凤眸微颤,神色复杂地注视着那装着睢阳王首级的乌沉木盒。
半晌之后,她终是眯了眯眼,将所有情绪隐藏起来,阖上木盒的盖子,将它交与候在一旁的长秋监,口中吩咐道:“拿下去罢。
另外吩咐所有人都退下去,没哀家的命令,谁都不要进来。”
长秋监低低地应了一声,手中捧着木盒躬身倒退了出去。
太后从殿首的黄梨木桌前起身,缓步走到苏逍的面前定住,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线条俊逸的脸颊。
苏逍长身玉立,却自始至终没有抬起眼帘看她一眼。
“多谢你。”
太后的嘴唇张张合合,最后却只艰难地轻吐出这三个字来。
沙哑的声音让苏逍的心跟着揪了一下,他却飞快地收敛好面上的表情,气韵从容道:“了却君王天下事,臣只是不负本职而已。”
太后闻言勾了勾嘴角,笑意却泛着苦涩:“罢了……我是君,你是臣,君君臣臣,确实没有必要提那个谢字。”
方才那句谢,便只是晏媺对苏逍说的。
这谢意横跨了三年的思念爱慕,埋葬了十一年的国仇家恨,只是他不知,她也不能提。
苏逍的眉峰一动,终于抬起头来看向太后。
那双清幽如潭的凤眸之中,似是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速度快到苏逍还未来得及捕捉,它便已然消散在这一室的清冷孤寂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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