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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天成接着说下去:“当时田亩未曾丈量,偷逃之税未曾追回。
真宗又笃信佛理,不肯向寺院征税,国库空虚,哪里有用于‘均输’‘市易’‘保元’‘募役’等法的银钱?有些官员误会新法只是为了敛财,有些官员则是为了终饱私囊,于是将朝廷的均输衙门和市易司衙门变成了最大的垄断投机商,而保元仓就成了官办高利贷,募役一法因为暂时还无利可图,所以无人问津。
这样一来,怎不弄得天怒人怨?”
“岂有此理!”
程亦风忍不住拍案道,“监察御史都在做什么?‘均输’‘市易’‘保元’‘募役’等法都是朝廷出面与百姓交易,数目巨大,必须防止官员贪污,獬豸殿应当全程监察,他们怎么能听任奸小借新法之名盘剥百姓?”
“獬豸殿监察,文正公当时是这样设想的。”
公孙天成道,“不过,这要求獬豸殿全心支持新法,并制订相应之监察措施……要花费时间,真宗先帝不管三七二十一,把政令全都发了出去,本来就已经惹得两殿六部万分不满。
更何况两殿平章,翰林院和六部辩论,不仅可使政令越辩明,合乎公义,更可使满朝官员都对政令有所了解。
真宗先帝一意孤行地发出政令,獬豸殿的御史们根本不知道政令里说的是怎么一回事,又如何监察?”
程亦风沉默不语。
他对朝会上的论战向来反感,觉得除了党争还是党争。
但听公孙天成这样说,他不由想道:若是和一批真正关心国事民生的大臣们讨论,对新法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新法被弄到这个地步,于大人怎么处置?”
公孙天成合上了文集:“文正公要替真宗先帝善后。
他想,先在京畿地方整顿秩序,把新法按照设想地施行起来,然后逐渐推行到各地。
可是还未着手,各地要求废除新法的奏折就已经递上京来。
朝会上也响起了一片反对变法只声。
真宗先帝本来只求速速见到利处,不想却越弄越糟,也就有放弃之意。
但文正公知道,新法只是需要耗时费力使之按照计划施行,并不可废除,且一旦废除,举国都将对改革失望,所以他坚决反对放弃。
恰真宗先帝对于变法未见成效也心有不甘,便让文正公继续主持新政。”
“后来呢?”
程亦风问。
“后来就遇到了接二连三的天灾。”
公孙天成道,“初时只不过是彗星而已。
老朽因为喜好五行八卦天文星相,知道彗星一出,必然有人要借此大做文章。
当时我可以算是文正公的朋友,但也可以算是他的门客,就劝他,不如放弃新法,做个太平宰相。
但文正公不肯。
他的‘天变不足畏,祖宗不可法,人言不足信’的名言就是出于彼时。”
“于大人在这种情形下还继续推行新政?”
程亦风不得不佩服,若换了自己,大概又摔乌纱帽了。
公孙天成道:“文正公为了新政可谓呕心沥血,在景隆十年到十一年朝廷内外反对新政的呼声越来越高,文正公几乎是孤军奋战。
在此种情形下,若真宗先帝能与文正公同心,继续坚持推行新政,纠正以往之过失,或许事情不会到后来那步田地。”
他叹了一口气,无限惋惜:“而若文正公肯为自己前途打算,放弃新政,那也……唉,但文正公就是文正公,我虽期望他能太平无事的与妻儿安享天年,但他若那样做了,也就不是老朽所认识的文正公了。”
那序中止说于文正自刎于家中,细节并没有提,程亦风只能听公孙天成继续陈述。
“因为天灾不断,而真宗自己又突然病重,他便以为是新法得罪了祖宗。”
公孙天成道,“他下了罪己诏废除新政,又要文正公闭门思过。
文正公本来并没有责任,可是他觉得愧对天下,于是就……”
想起了老友含冤而死,公孙天成的声音有些沙哑,顿了顿,才继续说下去:“老朽看,这一切都是真宗先帝的过失,文正公替他背负骂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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