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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福全暗想,这就是生生相克,一物降一物吧。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不然怎就在他四十岁生辰的日子里恰巧让他捡到这个孩子,而且这个孩子又刚好能把性情古怪的李老太监吃的死死的,要吃糖葫芦李老太监就不敢买糖人的宠着。
李福全父子两个认为这个孩子就是老天爷可怜他们才赐给他们李家的宝贝。
李老太监临死的时候还憋着气叫嚷着李福全要是不好好把如画养大嫁人生子,那就“到了阴曹地府咱家也饶不了你这个龟孙!”
啥的。
李福全向来自认是个最看的透的想得开的。
虽说自己不是个圆滑汲营有能耐的,却也是一司之掌,不比那粗使太监一辈子都没有出头之日清苦不堪,自然也没有高德顺那样面上风光无限下的万般辛酸,脑袋别在裤腰带上当差。
有的时候爬得越高,跌下来时,却跌得越重。
不上不下,也是门学问。
他这样的不温不火细水涓涓才是安稳之道。
哪曾想,安稳了几十年,他自以为的大智若愚般的大智慧也有轰然倒塌遭遇劲风冷霜的一天。
原以为的散尽千金才堪堪保住一条命的郁结之意尚未完全散去,又惊闻他家如画竟是再也无望子孙满堂了。
没有银子,何以养老?如画终身不能嫁,李家这几经周折有望延续的香火岂不是又没戏了?银子和闺女,他的两大命根子心头好,竟然无一能留存。
太监再贱也比猪狗多了份儿盼头,如今没有半点希望,生又有何欢?
想起着些,李福全越发的悔不当初,声泪俱下道,“都怪我,当初只想着老头子去了你独自个儿在外无人照顾莫若把你养在看得见的地方,谁知竟是葬送了你一辈子啊!
竟是想从外孙中间挑个承继李家香火,上坟烧纸年节供奉牌位的人都不得啊……”
李福全的精气神儿仿佛全都从身体上的窟窿眼里跑走了,整个人透出股子灰败来。
如画看的心急如焚,连膝盖处的刺痛都忘了,慌忙惊怒地劝解道,“您这说的什么话?要不是皇上这两年停了采选,按您的打算,女儿十五岁上头就出了宫了,哪会拖到如今?就是怨天怨地也怨不到您头上啊!
皇上只管轻飘飘的一句话,嗯,呜呜”
一听这话音,都大逆不道地数落起来皇上的不是来了,李福全养了大半辈子的小心谨慎劲儿自是自发地冒了出来,慌忙支起半拉身子一把捂了如画的嘴,“哎呦,我的小姑奶奶,你是嫌命长了不是?”
此时,早已复命的孙贵人协同安才人和史美人之流在麟趾宫奉承了贵妃娘娘玩笑刚毕,正相携离开,姐姐妹妹一派热闹。
而华丽奢靡的飞羽殿内温暖如春,角落放着一尊三重雕花博山香炉,内中丝丝袅袅弥漫出浓郁的兰麝片香味,贴身宫婢正用金香箸拨弄着炉灰。
只因熏香遇微火便要燃烧,因此要在炉灰中戳几个小孔,以保持炉灰能够通气。
只见斜倚在贵妃长榻上的曹贵妃,华锦绣衣包裹、珠翠玉石堆垒,手腕上镶嵌的粉红鸽子蛋更是耀眼,颇具深宫贵妇的华美风韵,可是秀美紧蹙,像是有化不开的愁闷,哪里还有刚刚说笑时的模样。
所说如今找回了面子,可她心里清楚着呢,不过是面上强自好看些罢了,皇上一日不准了立太子的奏请自己这心里还是没底儿。
不然依照自己的脾气,那样竟敢不自量力上蹿下跳的贱蹄子早该打死扔到乱坟岗子不可!
同时与之相邻的澜照宫栖霞殿内,半人高的鎏金古兽双耳熏炉内透出若有若无的沉水香,内殿愈深,光线愈加幽暗不明。
德妃冯氏身着半旧的秋香色宫装靠在临窗暖炕的大迎枕上,云鬓上略缀珠花,唯有侧首一支点翠镶八宝石头吉祥如意钗稍显贵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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