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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胜郁闷的透了口气,一通躁怒口干舌燥,伸手去够茶,边上的李玉贵料想茶早凉透了,忙塞了杯温热的在他手里。
他端杯润了润喉方道:“千里去做官,为的银子钱。
想来朝廷的那点养廉银子算不得什么,只怕北方还有盘剥百姓的事儿,那郑国维除了要利,还要名儿。
你即日点后扈前营的人往漠北彻查此事,另指派个正经人填缺。
郑源军功颇多,但功过不可两泯,他儿子的那点臭事要好好摆布,传刑部严办,少不得是个人头点地的罪名儿。”
众人直挺挺跪着道是,皇帝发了半天的火也乏了,摆手道:“罢了,都起来吧!
这事不能全赖你们,只怪朕轻敌,鞑靼部族日渐强盛,竟是死灰复燃了,真出乎朕的预料之外。
年年清剿,年年落空,大英的绿营愈发回去了。”
大臣们莫不股栗变色,只当皇帝总还有一番说头,谁知圣躬却缄默下来,怏怏不乐的下炕穿了凉里皂靴,临走撂了一句话,让太子“好生自省”
,便摆驾回养心殿去了。
皇帝换了三十六抬大轿,改乘黄金曲柄华盖御辇。
坐垫子方方正正寸把厚,是竹篾做的,上了桐油,瞧上去油亮光滑。
扶手上雕刻龙腾虎跃纹,紫檀木镂雕漆黑如墨,皇帝一手托腮,一手在龙头上笃笃轻点,久久凝视,心里只觉沉重。
皇帝问:“谨嫔回去了?留下什么话没有?”
李玉贵哈腰道:“回主子,谨主子什么都没说,交辰时就往慈宁宫请安去了。
只是内务府回话儿来,说谨主子那里传了御医进毓庆宫。”
皇帝原本半倚着,听了这话直起了脊背,“是什么病症?”
李玉贵忙道:“女科里的毛病,说是行经不畅,疼得厉害。”
“眼下呢?”
皇帝急道,“打发人去问过了吗?”
李玉贵道:“才刚长大头去瞧过了,蝈蝈儿说睡了,把人都轰出来了,不知道里头情形儿怎么样。”
又道,“谨主子心思重,您叫起出养心殿,谨主子后头悄悄送到影壁,您的话不用奴才传,谨主子全听见了。
奴才想,是不是谨主子伤了心神,才会作下病的……”
皇帝心里直抽痛起来,她伤了心神,自己何尝不是?这么做也是没有办法,她常在养心殿里走动,难免要和太子碰面。
他如今是草木皆兵,只要分开他们,她便是更恨他,他也认了。
李玉贵偷偷瞄了皇帝一眼,犹豫道:“万岁爷,奴才还听说一桩事,皇后主子在秀女里挑了一位,给晋了嫔位,眼下安置在毓庆宫了。”
皇帝皱了皱眉头,抬掌拍在龙头扶手上,虎骨扳指咔的一声脆响,竟裂成了两半。
李玉贵吓得身上一颤,吸着干瘪的肚子越发哈下腰去,只等着雷霆震怒。
隔了好一会儿才听头顶上哼了一声,“好个贤明的皇后,朕的话也作不得数了,她偏和朕打擂台么?”
李玉贵一凛,诺诺答道:“万岁爷,祖宗规矩,后宫由皇后主持,主子娘娘定了位份,连太皇太后也没辙。”
皇帝咬着牙道:“怪道让她有恃无恐了!
谨主子怎么说?”
“谨主子性子好,对上头的示下不能说什么,回去就把西配殿腾出来给了容嫔娘娘,自己住东边去了。”
李玉贵据实道,“先头两边的人起了点小争执,谨主子那边的两个丫头和容主子那边的嬷嬷闹起来了。
倒不是什么大事情,就为了容主子那边倒腾摆设,响动大了吵着了谨主子。
春桃出去说了两句,容主子的奶妈子嘴里就夹枪带棍的数落。”
皇帝冷声道:“怎么不叫蝈蝈儿处置那个眼里没王法的混账婆子?”
李玉贵垂手道:“蝈蝈儿她们也有忌讳,容嫔是皇后主子的人,谨主子再怎么也不好得罪她。
况且容主子是大学士孔丰的闺女,有那一层,脸面更大……”
皇帝冷笑道:“孔丰的闺女比旁人高一等?她有哪门子的脸面?满朝廷都是朕的丈人爹,朕倒成了孙子辈儿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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