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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满立刻命人牵马过来。
慕扶兰反转手背,压了压自己酸胀的眼眸,睁开眼睛,站了起来。
她摇了摇头,正要开口,忽停住了。
前方,一个人,骑着马,穿破了夜幕,正朝着这边行了回来。
他的速度不快,在风雪之中,缓缓驱马而回,仿似存了几分犹疑。
达满惊喜地呼了一声“城主”
,立刻追了上去。
他追到那人的马前,说了几句话,随即抬手,朝着慕扶兰的方向指了过来。
马背上的人,目光循着他的所指,抬眼,朝着她的所在看了一眼,便似被这满天风雪给冻住,停在了原地,身影凝固。
慕扶兰瞬间热血沸腾,一下拔出了自己那只深陷在积雪之下的腿脚,顶着风雪,继续艰难地朝他走去。
他定定地望着,直到一阵狂风卷来,将她衣着单薄的身子吹得犹如雪中琼枝,摇摇欲倒,方似回过神来,迅速地从马背上翻身而下。
她的脚再次陷入积雪。
她停了脚步,站着,望着对面那个正向着自己踏雪而来的男子。
他的步伐起先有些凝重,渐渐地,越走越快,然而,就在快要走到她的面前之时,忽又停住了,停在距她数步之外的积雪地里。
两人便如此对望着,谁也没再前行,亦不曾开口。
北风卷着雪片,朝她面门打来。
“长庚……”
她望着对面那个面容隐没在了昏暗雪色中的人,终于,低低地唤了他一声,试图再次朝着他走去,想要彻底走完隔在他们中间的那最后剩下的数步之距。
就在她迈步的那一刻,面前身影一晃,那男子已到了她的面前。
他解了他身上的毛氅,将她整个人,从头到脚地罩住了,随即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带着她到了马前,托她放到了马背之上,随即自己也上了马,在身后投来的许多惊诧的目光注视之下,纵马而去。
鼻息之中,充盈了她熟悉的气息。
那尘封了的旧日无数记忆,在这一刻,犹如渐次被唤醒,点点滴滴,汇聚成流,朝她汹涌袭来。
她闭目,紧紧地蜷在男人的怀中,在那件温暖的毛氅的包裹之下,任凭他带着自己,去往她不知道、亦不在意的前方任何之地。
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到了一个地方,她从马背上被抱了下去,放下躺平之后,一只手,轻轻地拿开了那件一直罩着她的毛氅。
她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身处帐中。
漫天风雪,被挡在了外头,角落里燃着取暖的炉,牦油灯亮着,发出一团它所特有的桔红色的光,将帐篷中的一切,都笼罩上了一层温暖的光晕。
许多年前,亦是如此一个风雪之夜,天山脚下,她仿佛见过相同的一盏灯火,曾在她的身边静静燃着。
而那一夜,和她同帐的那人,他此刻也在她的身畔,只不过,在送她入帐,放下她后,他便默默地望着她,一言不发。
她坐了起来,凝视着身畔这张生了一部乱蓬蓬胡须,既熟悉、又仿佛带了几分陌生感的男人的脸,看了许久,双眸一眨不眨。
在她的凝视之下,他仿佛渐渐沉不住气了。
他慢慢地抬起了手,摸了摸他的脸,低低地道:“我老了,是吧?你却还是从前的模样……”
就在听到他说出这一句话的瞬间,眼泪仿佛崩断了弦的珍珠,忽然涌了出来,模糊了她的视线。
她用力地摇头,朝他扑了过去,将自己的脸贴在了他那长了乱蓬蓬胡须的脸上,哭了起来。
他安慰着她,叫她别哭,她非但不听,反而哭得愈发厉害,最后还朝他伸出两只胳膊,仿佛索要怀抱的小女孩那样,环住了他的脖颈,紧紧地抱着,不肯松开。
他定了片刻,忽地抬起双臂,将她身子搂入了怀里,收紧臂膀,再不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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