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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奋之余,也觉不可思议,咧嘴憨笑,满脸通红。
“不妥。”
宁王连连摇头,“这算什么编钟?敲得乱七八糟,简直岂有此理。”
落羽生头也不回,冷冷说道,“只听不看,也无不可!”
宁王一时默然,乐之扬技法古怪、不合正道,音律上却一丝不苟,精奇微妙之处,远非钟槌所能展现。
竹亭中的评判只听音乐,看不见他如何敲钟,给出“上甲”
也不足为奇
这时鼓声又起,宁王打起精神,抬头望去。
乐之扬一如冲大师,不用鼓槌,乱拳击鼓,只不过大和尚仪态端庄、法度严谨,羯鼓横于腰腹,上身稳如磐石,双手狂如飘风急雨,如此动静相得、刚柔并济,纵是赤手空拳,依然冠绝群伦。
到了乐之扬这里,羯鼓成了一件玩具,一会儿抛到空中,一会儿搂在怀里,忽而掌拍,忽而拳击,忽而屈指乱弹,忽而以头撞击,羯鼓仿佛长了翅膀,绕着他上下翻飞,乍一看,与其说击鼓,不如说羯鼓自个儿送到他的手上脚上、头上肩上,又如一个涂了鳔胶的气逑,死死黏住他的身子不放。
玩得兴发,乐之扬翻筋斗,竖蜻蜓,正着拍,反着打,与其说击鼓,不若说是杂耍。
众人目定口呆,只觉有生以来,从未见过如此神技,台下一片沉寂,连喝彩声也没了,人人屏息观望,害怕稍稍喘一口气儿,那一面羯鼓就会砰然坠地。
宁王越看越不自在,掉头怒道:“落先生,你见过这种打鼓的法子么?”
“以前没有……”
落羽生停顿一下,悠悠叹道,“如今有了!”
话音才落,乐之扬翻身跳起、一脚踢出,咚,羯鼓越过一众人等,狠狠砸中耿璇的面门。
耿璇惨哼一声,仰天倒下。
禁军们慌了神,七手八脚地搀起耿璇,那小子满脸是血,已然昏了过去。
朱微见他狼狈模样,又吃惊,又好笑,只是碍于礼数,不好笑出声来,抿嘴苦忍笑意,一张俏脸憋得通红。
耿炳文分开禁军,三两步赶到近前,看见爱子惨状,回头怒视台上。
乐之扬摊开两手,满不在乎,那样子仿佛在说:“不关我事,全怪他运气不好。”
耿柄文更加恼怒,可又不好发作,恶狠狠剜了乐之扬一眼,忍气吞声地将耿璇搀扶下去。
竹亭里纸张送出,又是三个“甲”
字,观众一片哗然,均想乐之扬失手丢了羯鼓,何以还能得到高分。
外行不知根底,行家却是心知肚明,乐之扬动作古怪,音律精整,最后一击正合尾音,由此看来,羯鼓伤人并非失手,根本就是故意为之。
有乐师偷偷告诉耿炳文,耿炳文气急败坏,不时看向台上,两眼似要喷出火来。
到了这个地步,乐之扬索性胡闹到底,拿起一面琵琶,使出“小琵琶手”
,拢捻挑抹,轮指拨弦,大好的琵琶到他手里,成了耕田的锄头、烧火的木棍,横着弹,竖着弹,抱着弹,抡着弹,颠三倒四,翻来覆去,姿态花样百出,音律丝毫不乱,弹到精妙之处,势如大江大河一泻千里,又似一团火焰在圆台上翻滚燃烧。
如此乱弹琵琶,行家嗤之以鼻,观众们却听得入迷、看得过瘾,直觉夫子庙的杂耍也不过如此,好事的伴随琵琶之声,各各击掌跺脚,如中疯魔一般。
乐之扬弹得性起,翻个跟斗,琵琶挪到身后,反手挑拨琴弦,手挥目送,仪态风流。
众人看得骇异,梅殷由衷叹道:“常说‘反弹琵琶’,我只当古人妙想天开,万不想真有如此神技。”
宁王大皱眉头,回头看向落羽生,后者注目台上,神情木然,不见喜怒。
乐之扬忽正忽反地弹了一阵,曲终音绝,袖手伫立。
竹亭中给出一甲二乙,只得一个“下甲”
,人群中响起不满嘘声。
乐之扬只求畅快,这么胡闹一通,能得一甲已是侥幸。
当下笑了笑,丢下琵琶,注目台下,忽见沉香轿边空荡荡的,朱微不知去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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