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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这些年走遍了大江南北,喝尽了浮生三欢,夜来梦回时却仍旧压不下心口涌上来的苦涩。
他始终不相信玉玄玑死了。
秦九歌刚入昆仑时,做什么都小心翼翼,挨打了便硬抗,委屈了也不说,他知道自己能被仙人收入门下已经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万万不敢奢求太多。
玉玄玑平日里事务繁多,有时数十天都不能过来看望他一次,他被欺辱之事便一直没被发现,直到某一日玉玄玑不知从哪儿得知此事,发了好大一顿光火,平日里总是笑得慈悲的仙人,为了他却是面色冰如寒魄。
不久后他得了应召搬入掌门大殿,他最后一次站在自己住过的木屋门口,面上无喜无悲,心中却升起了久违的笑意。
他不傻,常年累月的漂泊让他更为懂得如何不动声色的夺得自己想要的东西。
他不敢奢求过多,只求玉玄玑这个人。
玉玄玑既为他取了名字,他便要跟着他,日日陪着他。
秦九歌丝毫未觉得年仅九岁的他心理有何变态之处,他觉得自己是在报恩。
掌门居住的地方自然比他以前的房屋好的太多太多,玉玄玑此人心肠柔软又强硬,这种矛盾的状态在他身上丝毫没有违和之处,就好像他可以放下身份亲手为自己穿衣束发,却在他做错事后亦能不顾他通红的眼眶执法杖责罚三十棍。
秦九歌看的最多的,不是他温柔的笑容,而是他头也不回的背影。
这让他觉得无望,在往后的日日夜夜,渺小的感情发酵于心底,渐渐膨胀的越来越大,越来越大,随时会砰然爆炸。
他追不上他的脚步。
后来他宿于掌门房中,玉玄玑背对着他在案台边处理白日未完的事务。
他的背影好似一团白色的火焰,干净的袖摆在少年眼眶中仿若凝聚了一层又一层的浓雾,灯盏的光芒不及他一丝,少年秦九歌鼻尖嗅着不属于他的香气,目光牢牢的望着不远处的清雅男人,看愣了都不知发觉。
烛火摇曳,倒影成双。
玉玄玑将手中的事务放下,回头望了一眼,笑意浸满眼眸。
他起身走至床边,替少年掩好被褥,轻声唤了一句:“小九……”
再没有下文。
少年的手缓慢又坚定的抓住了他的衣袖。
秦九歌回忆起昔年往事,心底已经没有什么起伏,再烈的酒喝多了不过是涩然无味,再深的感情时间长了也不过成了心头的一道伤疤,早已愈合,却不时隐隐作痛。
又一日天光大盛,人间四月芳菲。
他别了萧白,离了蓬莱,再次去寻他那不归的师尊。
他回到他出生的地方,那是凡世的一座小镇,民风算不上多纯朴,却也是街邻和睦,但这并不包括秦九歌。
他对那座小镇的印象,仅仅止于无边无际的嘲笑怒骂和排挤,唯一的温暖只有他回家时,阿嬷会等着他,然后同他分吃一碗不多的饭食。
秦九歌不愿回到那地方,所以这么多年,自他被玉玄玑带走之后,竟一次也未曾踏足此处。
他先去了当年埋葬阿嬷的林中,令人惊讶的是百年过去,阿嬷的坟墓竟然完好无损,坟头上插了一枝生意盎然的杨柳,好似经常有人常来拜祭。
他跪下拜了三拜,进了小镇。
镇中早已不是当年的模样,百年更迭,居住的人换了不知几代,人间的烟火味对于秦九歌来说再熟悉不过,他熟门熟路的找到一处住下,又打听到当年房屋所在之处。
热情的店小二见他面生,道:“客官打哪儿来?探亲还是定居啊?”
秦九歌不语。
店外的四五个孩童争相追逐打闹,好不快活。
秦九歌看了许久,心中一口郁结之气缓缓吐出。
他寻到以前居住的地方,远远的看过去那里早已物是人非换了景象,房屋倒不是很多,只他跟阿嬷住过的茅草屋变成了一座干净精致的木屋,木屋前还有小小的庭院。
庭院中种着不知名的花草,生机蓬勃,色彩斑斓,院中有石桌木椅。
桌上茶香四溢,烟气袅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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