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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声音又滑又腻,仿佛蜜一般,不知为什么,他低低地笑了一声。
她伸出手来扳他的肩:“你笑什么?”
他终于翻过身来面对她,太近,四目相对,他移开目光去,她乌黑的长发铺在枕上,迤逦如青云,他随手拈了一缕,丝丝缠入指间:“我笑你每次算计我之前,就会这样亲昵待我。
上次是因为户部的事,上上次呢,则是因为贺州出缺……所以我在想,今天你会算计我什么?”
他撒了手,缕缕发丝自指尖滑下,又纷扬落在了枕上。
她一双黑曜石般的眸子定定地瞧着他,而他仿佛有点疲倦,阖上了眼睛。
过得片刻,如霜才仿佛叹了口气,慢慢地起身下榻,打开妆奁,小小的菱花镜子,只映着半张脸,她随手取了犀梳,幽幽地道:“原来你心里总归是防着我,我哪怕算计,也没有替旁人算计——”
说到这里,忽然顿住了,因为看到镜中满头的青丝中,竟然夹着一丝银光,她怔怔地伸出手捉住,果然是一根白发,白得并不厉害,如同初秋衰草叶尖上濡染的霜意,夹杂在墨玉样浓密的发间,仿佛是她自己看错了。
她怔了好一会儿,才又叫了声“定滦”
,他没有答应,像是睡着了。
她立在那里,暖阁里本来极暖和,但她只穿了一件素绸中衣,渐渐觉得冷,四面的寒意仿佛潮水,一点点侵上来,她慢慢地抿起嘴角。
忽然指尖用力,头皮微微一痛,如被蚁噬,那根白发已经被生生扯掉了。
崔婉侍在帘外叫了声:“太后。”
她问:“什么事?”
“豫亲王妃出事了。”
因隔着帘子,崔婉侍的声音听上去仿佛有点遥远,“王妃在暨华门外摔倒了,只怕不大好了。”
她回过头去看他,他已经翻身坐起,目光亦正扫向她。
她只来得及说了句:“不是我——”
而他那一刹那的眼神令她心寒,她一动不动地立在那里,看着他匆匆离去。
放开手,暖阁朝南有一列明窗,冬日微薄的阳光映在掌心,什么都没有,指间只缠着自己那根白发,在日光下仿佛轻触就融。
她才二十二岁,已经熬出了第一根白发,在这寂寂深宫里。
她笑出声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抬手拭掉腮边的冷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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