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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每次升起来晒的都是右边这半边脸。
窗台上边破了个大洞,应该是今年的雨水更加凶猛,针尖一样击穿了房檐,然后就是一个个虫眼大小的窟窿。
灰牙一直盯着窗户边上缓慢耸动的软壳虫,过了好半天,才发现那里新长了一根细小的绿芽,被虫子前进的步伐带出了地面。
他另一只手扶着一架板车,上面歪歪斜斜地重叠着好几个木头箱子,车尾挂着一条说不出来是蓝还是绿的招牌,非常直白的写着“好酒”
两个字。
这时候恍惚有个人的声音由远及近,然后“啪”
地一掌拍在他的头顶。
灰牙赶紧抬头,咬着大牙倒抽了一口冷气,车前的毛驴跟着发出“啊呜”
的叫唤,只见眼前的这个人个子极高,头发有些泛白,长时间的吃不饱让脸骨凹陷得很深,抬在半空中的那只手,虽然经络分明,却也是十分的有力。
灰牙摁着自己的脑袋,缓缓地喘了一口气,努力让话说得更平稳一些:“大清早的,你想干嘛?”
那人是灰牙的养父,他顺势捋了捋那只袖子,像是一点也没有生气:“你昨天喝了多少?桌子下边那坛都空了。”
灰牙从他手上接过了一只缝补得发硬的钱袋,正准备转身跨上身后的板车:“我床边上还有,麻烦给收拾一下。”
“你是在指挥我?”
那人站在原地压低了嗓门,却还是一脸温和的表情。
灰牙自然是历来都不怕他,只拉紧了缰绳,抬起手来左右摆了摆,一路顺着门前的杂石小道出了院门,声音又远远地传了过来:“黑大叔,拜托你总行了吧!”
黑爪扶着房门也没有退回去,半晌后摇了摇头,嘀咕了一声“也是,年纪轻轻就学着作死……”
这才掩上了那扇摇晃的房门。
房门关上惊起了一阵飞鸟,树梢上突然有蝉惊动地发出了一声长鸣。
黑爪显然并不知道今天的道别之后,便再也没有了这种日出时的太平。
等到灰牙在长河地下城新岸的跳蚤市场摆好了摊子,太阳已经游走到了顶空。
此刻连一丝云都没有,几只鸟一路跟来却开始原地转着圈,灰牙眯着眼睛看着它们,直到旁边一个女人的声音问道:“灰牙……奇了怪了,你怎么在这,入学考试快开始了!”
“哈?什么玩意……”
灰牙转头看着这个女人瞪大了眼睛往后退了一步,站回到头顶的凉棚里,她体积非常的大,正拉扯着衣襟喘着气,半个身子压住了旁边的花车。
她叫做白鱼,三十好几的年纪却长着一张幼稚的脸,是这个市场有名的药师,据说她卖的漂浮药水,能让人直接从中央湖上漂浮过去。
“哟你不知道?”
白鱼神经兮兮地回头看了看身后,“学识庭院要招人!
布告贴出来都好长时间了……你今年多大?”
灰牙这才注意到今天的市场似乎格外的冷清,就连隔壁每天都来卖烟花玩具的小斑鸠,今天居然也都没了影。
他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一边跳上了板车后边的软凳,一边回答道:“我16啊……你问这个干嘛?”
“这个年龄不是正好,黑爪没给你报名?不当法师,难不成要在这里窝一辈子?”
白鱼显然是十分担心地上下打量着他,毕竟在三角城邦,甚至是整个旧人类的聚集地,只有法师才能称得上是有地位,像他们这种小摊贩,最多也就是糊个口而已。
谁知灰牙冷笑了一声居然无所谓地耸拉着后腰:“得了吧!
我是不信,什么魔法什么晶石这种鬼东西,要我看,都是人懒才会有的玩意,我啊……还是觉得现在的日子比较好!
喝喝酒再晒晒太阳……”
白鱼不敢接话,看着灰牙往后一倒哼起了一首不着调的歌。
她记得多很年前,也是像这样的天气,黑爪带着年幼的他突然就闯入了这个弯曲沉闷的跳蚤市场。
那会的灰牙,沉默不语,眼神精亮,和现在没心没肺甚至有点地痞流氓的感觉完全不一样。
她当时递了一瓶橙黄色的糖汁给他,结果这个男孩并没有伸手来接,反而一双眼睛满是防备地转过来直视着她的脸,嘴角轻轻地笑起来,像是一头想要进攻的野狼,在暗自摩挲着自己的爪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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