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眉间心上】

赏饭罚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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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琴吓了一跳,愣道:“你……”

    听君赶紧伸手覆上嘴唇,向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白琴只好压低声音:

    “你疯啦?你又不会武功,留在这里作甚么?”

    听君摇了摇头,指着她那半残的手臂,微微皱眉。

    白琴一时语塞,眼下这只手是半点知觉也没有,不用她说自己也是担心的很,那金人一掌是轻是重尚不清楚,可再这么僵持下去,这手不坏也残了。

    她有些心动,但转念一想:“可我就是去了,他们看出来不是我,那该怎么是好?”

    听君拍了拍她手背,正将从怀里去摸那支簪子,却听那外面两个金人大声喝道:

    “你们嘀嘀咕咕地说甚么!”等了半日不见人出来,他们已有些不耐烦,“还想不想活命了!”

    听君眼看情况紧急,也不再与她多言,索性大力将其一推,白琴倒没想她这会子能使这么大的劲儿,一个趔趄便到了那牢门旁。

    门外的金人趁机出手一捞拉她起来,凑上脸看了半日,问道:

    “你就是那丫头?”

    听他语气,似乎当真没见过白家大小姐,倒也难怪抓人的时候都会认错。白琴噘着嘴,冷笑不语。

    两个壮汉也懒得与她啰嗦,拽着她便往前走。

    ……

    “推我作甚么我自己会走!”

    大老远,还没见着人,秋亦一听到这个声音,脸色便越发难看起来。徒单赫也好奇的转过头去,正看那从穿堂里出来的白琴被左右两个壮汉擒着,不由惊呆了。

    被两双眼睛这般看着,白琴努努嘴,不自在地仰头望天。虽说一路上都在心里头默默宽慰自己,可当看到秋亦,还是觉得脸上没面子,这事要是传出去,都不知道有多损她的声誉。

    想到这里,白琴有些尴尬地移了视线,撇到旁边双目瞪如铜铃的徒单赫,禁不住就嚷道:

    “看什么看,有什么好看的!”

    被她碎了一口,徒单赫只得往那两个人身上骂:“你们俩没带脑子?叫你们带丫头不是带小姐!这么毛毛躁躁的。”

    二人面面相觑,又看向白琴只觉得纳闷:

    “这中原女子,长得不都一个模样么……”

    徒单赫听得这话都快被气笑了,往其脑门上戳了一戳:

    “蠢材!蠢材!当真是蠢材!”

    屋顶之上,白涉风虚着眼睛分明看到白琴脸色不对劲,忙问昔时:“你快替我瞧瞧,小琴她是不是哪儿受伤了?”

    一见不是听君,昔时顿时就没了干劲儿,掏了掏耳朵,漫不经心地瞄了一眼:

    “谁知道呢,我听她方才说话这么中气十足的,量来也不是什么大伤。”说罢,又轻轻叹了口气。

    “听君这丫头,怎么就这么不让人省心呢……”

    大厅内,秋亦虽是不待见白琴,可也瞅到她那发黑的手背,又看她气色如纸,吐息不稳。想来若非如此,听君也不会特意她出来。

    徒单赫把手下骂了个遍,才摇头道:“还不快把那一个带上来!”

    “不必了。”秋亦淡淡出声打断她,那边的白琴微微一怔,且听他轻描淡写道,“既然她都来了,那也一样。”

    白琴听说,心里愈发不是滋味,总觉得是欠了他一个人情一样。

    徒单赫把那扇子插在腰间,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秋少爷既是决定了,那就请罢。”

    穿堂前立着的两个壮汉因知晓他功夫,不敢上去押他,只规规矩矩地于前面带路,往铁牢房内而行。

    大厅内,只剩白琴一人站着,徒单赫眼见秋亦并无别的动作,正也欲跟上去,回头望着她还立在原地,不禁笑道:

    “白小姐还不走么?难不成是想我再给你左肩拍一掌?”

    白琴略有些不相信地皱眉:“你真会放我走?”

    “笑话。”徒单赫觉得她此话问得可笑,“人财我已两得,还要你做什么?平白多了白氏镖局这个仇家,对我来说可不划算,多卖个人情也好。”

    白琴骂道:“呸,这也算人情?好不要脸!”

    说完徒单赫也不再理她,自行随着秋亦走去。白琴警惕地看了他半晌后,方踉踉跄跄地往山庄外走。

    一路上果真无人阻拦,出了大门,山道陡峭难行,她身上有伤,没走几步就摇摇晃晃似要倒,潜在庄内的白涉风见状赶紧上来扶住她。

    “小琴,你哪儿受伤了?怎么手冰成这样?”凑近时,才发现她的情况比想象中还要遭,白涉风吓得呼吸急促。不料白琴只虚弱地摆了摆手,一把揪住他:

    “哥,云……云……”她咽了咽口水,担心道,“她还在里边儿的,你快去救她。”

    “不着急不着急,师兄已经去了。”白涉风只好安慰,“我们已商量好,等入了夜就里应外合,把这帮金狗杀个片甲不留。”

    白琴表情纠结地摇了摇头:“只怕是等不到夜里了,适才我出来,就看那人正往饭菜酒水中下什么东西,我也没法子提醒。”

    “下了药?”白涉风诧异了一阵,随即又镇定下来,“放心,师兄这么聪明,定然不会着他们的道。你伤得这么重,我先派人送你回去,你且养好伤,别的事不要想。”

    白琴咬了咬牙,尽管担心,但也无可奈何。

    *

    紫薇山庄后院便是一处生着怪石嶙峋的山洞,洞内极深,共有两扇铁门,四壁点着灯盏,火光摇曳不定。越往里面走,空气就愈发潮湿。

    秋亦本以为他们不过是将听君囚禁在山庄内的哪一处房舍内,竟不承想在这样的山洞里还有如此的一座铁牢。

    牢房外一盏孤灯昏暗不清,隐约见得那里面有女子裙摆的一角,其中安安静静的,没有什么动静。他忽然一惊。

    那人既是将白琴打成重伤,只怕她也收到波及,她没有武功,身子又这么弱,想是只需一掌,就能震断心脉。

    牢门打开,还不等那金人发话,秋亦就几步上前,俯身蹲下去,伸手便扣住那人脉门。

    听君原本正靠着墙闭目休息,听得有开门之声,尚没看清来者是谁手腕便被人擒住,她吃了一惊,本能想抽回,却在抬头对上那人双目时蓦地僵住。

    借着朦胧的灯光,秋亦面色凝重,微凝的剑眉下,一对眸子如含星光。她还是第一次,看到他露出这样的表情……

    “有没有事?可曾伤到哪里?”

    秋亦听她脉象平滑,山脉迟芤涩结,只有些气血不畅而已,但又不知身上是否受了外伤,这里头视线昏暗,也看不清状况。等了半日,仍不见听君有所动作,他眉头越拧越紧,只道:

    “怎么了?是伤到手了么?”

    正待要去探她胳膊时,耳边却听得她轻轻的抽噎声,秋亦原以为是自己听错,刚出手时,指尖忽感到一滴冰凉,他登时呆了呆。

    火光照亮她半边面容,幽暗的阴影里,她垂眸低头,双肩抖得厉害。破碎的哭声,就像那日在明月山庄听到的一样,莫名的让人觉得心中纠紧。

    “哭什么?”他顿了顿,神情一滞,沉下声来问道,“那人欺负你了?”

    后者却只是摇头,或许连她自己也不甚明白,为何这情绪突如其来,眼泪怎么止都止不住。

    见她又不吭声,又不动手,秋亦心烦意乱,本开口想训,见得她这样,话到嘴边偏偏又咽了回去。沉默了良久才轻叹了口气,伸手于她后背拍了几下,像是安抚一般。

    “好了好了,莫要再哭了……本就不漂亮,再哭就更丑了。”

    他难得说些劝慰人的话,这后头一句听着惹人发笑,听君忍不住笑出声来,抬手去擦眼泪,耳边闻得他仿若松了口气般地叹息声,不知为何竟觉得脸颊有些发麻发热。

    幸好光线暗,他应当看不见。

    身边传来脚步声,继而便听那人道:

    “秋少爷,可要委屈你在寒舍小住些日子了。”

    秋亦冷冷抬眼看了看他,一言未语。

    徒单赫似乎也不恼,仍旧笑得很斯文,抱拳作揖:“秋家想必也知道,若是和在下的生意扯上关系,那只有两条路能走了。”

    秋亦依然不予理会,听君又不能说话,底下一干手下也不敢插嘴,眼见没人出声,徒单赫清了清嗓子,只好接着道:“这其一,你我合作,我出钱,你出货,我们便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公子大可放心,在下虽不是君子但绝不是小人,断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秋亦哼笑一声,倚着听君坐下,懒懒散散地等他下文。

    “这其二嘛。”徒单赫将手在脖颈上一划,笑道,“人在江湖,大家都是身不由己,就别怪在下太狠。”

    “你是在逼我?”

    “不敢不敢。”徒单赫甚是有礼地朝他施礼,“要如何选择,公子随意。只不过……”他朝听君十分友好地笑了一笑,“就要连累这位姑娘陪公子一起……”

    他又拿手在脖子上划了划。

    意思已非常明白。

    秋亦起初是打算将听君先换出来,白琴的武功虽不怎么样,但至少还勉强能自保。眼下白琴已伤,与她留在此地反倒不如听君,但这样一来他要带她单枪匹马杀出去就有些费事了。更何况此地地势狭窄,说不准还会误伤到她。

    秋亦突然颔首,对着徒单赫挑眉道:“可否容我考虑一晚,明日再给先生答复。”

    似乎早有预料,徒单赫摊手耸了耸肩:“自然可以,不过……”他虽带笑,语气却渐渐阴冷下来,“我劝公子,最好莫要打什么别的主意。否则……我可没法保证到时会做出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出来。”

    他说罢,又再拱了拱手,转身带着随从离开了。

    直到听见前面的铁门关闭之声,听君才确信他已走远,秋亦就坐在她旁边,身处大牢之中,他神色如常,似有把握。

    听君不禁奇怪。

    ——公子怎么也被关进来了?

    秋亦移目看她,淡淡道:“还不是为了救你们。”

    因听他此言,听君方觉得有些过意不去,略感歉疚地低下头,没再问。

    “……”秋亦动了动眉,隔了一会儿,又道,“不过,若非是我当日执意你要跟着来,他应当也不会抓你。”

    听君笑着摇摇头。

    ——不是,其实是他们不认得白小姐,所以才把我俩都抓进来了。

    “那你也该离那大小姐远一点。”提起白琴,秋亦就没好语气,“跟着她准没好事。”

    起初还想告诉他白大小姐并不这么惹人厌,闻得他这般口气,听君只好作罢,省得又挨骂。

    牢房里不见天日,亦不知眼下是什么时辰了,更不晓得过了多久,听君和秋亦皆闭目浅眠,正在这时那门外却有人端了食盒,摆在地上。

    “吃饭了。”

    听君悠悠睁开眼睛,见那人从牢门外推进来两碗米饭和一荤一素两道菜,都腾腾冒着热气,香味扑鼻,她遂起身抬手要拿,不料秋亦当即拉了她回来。

    “别动这饭菜。”

    听君歪了歪头,不明所以。

    秋亦也不与她多作解释,只道:“他的东西最好都别动,提防有诈。”

    见他如此说,听君只得讪讪地收回手,默默地坐了回来,双手抱着膝盖,盯着那菜盘若有所思。秋亦侧目望了她一阵,开口道:“很饿么?”

    听君这会子才看向他,老老实实地点着头。

    毕竟从昨日早上到现在,整整一天别说吃的,连水都没喝着,也难怪她会饿。秋亦沉默半晌,亦想不出什么办法来,只尽量柔下音调,轻声道:

    “先忍忍,很快就能出去。”

    听君歪着头看他,嫣然一笑,听话地颔了颔首。

    秋亦顿觉眉梢有些跳动,他急忙伸手摁住,有些不自然地别开脸去瞧其他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