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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叫她起来吧。”
皇帝说,转念一想改了主意,抬腿就往“中正仁和”
去。
出了殿门慢慢踱到她身后,静静站了会子,他放软了声音,“饿了吗?起来吧。”
锦书跪得两条腿发麻,两个月没考验了,腿上功夫见退。
以前她跪三个时辰不带眨眼的,如今竟不成了。
她暗自琢磨着,还真有点儿欲哭无泪。
老祖宗那儿不罚了,到了他身边规矩得从头学,又是先从跪廊子开始,可见做主子的都一样吧,这叫下马威。
锦书中规中矩俯下身子磕头,“奴才谢主隆恩。”
皇帝知道她站不了,也不避讳左右那么些眼睛看着,长臂一伸就把她揽进臂弯里。
就势拗起来,小小的个子贴在胸前,抱着不费吹灰之力。
他以为她要挣的,谁知她乖乖靠着,长长的睫毛覆盖住双眼,就着滴水下摇曳的宫灯,只看见颊上一片飞红,唯有五指紧紧揪着衣领,关节处都隐隐发白了。
皇帝说不清心里的滋味,她不在跟前时时刻刻念着,如今在他怀里了,他又是道不尽的辛酸苦闷。
她为什么不肯看他一眼?隔着单薄的春绸,他甚至能感觉到她的体温,可她就是远着他,规矩得想个上了朱砂漆的范葫芦,毕恭毕敬,进退有度。
她要是能露个笑脸,撒个娇,那得有多得人意儿啊!
皇帝悲哀地想,她成了他所有的梦,就如同十六年前的敦敬皇贵妃一样,咫尺天涯,令人沦亡。
李玉贵是最有眼色的,他暗令御前的人张罗小食去,自己放下了重重竹帘,在“随安室”
外贴墙皮候着。
皇帝把锦书放到榻上,隔着帘子打发人送衣裳来,退了两步站在大紫檀雕螭围屏后头,一桩一件的嘱咐道:“打今儿起你就在养心殿当差,有不明白的就问琴歌,她是御前宫女里的掌事儿。
你榻榻里的东西朕都让人收拾过来了,往后你就住在东围房里,值上的事儿让李总管分派你。
朕另拨两个人伺候你,你有什么要办的只管使唤她们。”
锦书越听越别扭,她闷声换了袍子背心,这才转出来给皇帝蹲了个福,“主子想得周全,奴才万分感念主子的恩德,只是奴才身为下贱,断不敢叫别人来伺候我。
奴才在值上尽心服侍万岁爷,报答万岁爷对奴才的厚爱。”
“你还知道朕厚爱你?”
皇帝抿嘴浅笑,复道,“你如今在养心殿抵得上半个主子,再也没法子和他们一样了。
朕本想晋你的位份,可碍着晋了位要往六宫里指院子,朕要见你还得翻牌子,荒废了手脚,不如留在跟前日日得见的受用。”
锦书窘得面红耳赤,没想到皇帝现在说话一点弯都不肯拐了,可见她往后日子也难耐。
远不得近不得,自己苦苦维持的傲性还能维持几天?只怕和他朝夕相对了,她使了浑身劲儿筑起的高墙就要溃不成堤了。
皇帝突然走过来,她心里一惊,下意识朝后缩了缩。
他倒不以为然,一面摘了她鬓边的绒花,一面道:“你放心,只要你不点头,朕绝不动你。
上回在十八槐看见你梳燕尾,真是好看得紧,往后就梳那个发式吧,朕爱看。”
她摇了摇头,“请主子恕奴才难以从命。
咱们做奴才的就该有做奴才的样儿,不伦不类的梳个把子头叫人背后说闲话,万岁爷不怕,奴才怕。
奴才夹着尾巴做人,不敢大喘气儿,也不敢做出头的椽子。
万岁爷别难为奴才,就是心疼奴才了。”
她不过一个口误,在他听来却如春雷震耳。
心疼她,自然是心疼到了极处。
养心殿的东西围房原来是嫔妃侍寝的值房,叫她住在东围房里是因为那里离“又日新”
近些。
养心殿的寝室颇多,没有让她搬进隔壁的“天行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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