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上元佳节】

赏饭罚饿 / 著投票加入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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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几日,听君和白琴身子基本大好,正逢上元节,晚饭时候,白家老爷便在厅内点了数只巨烛,厅前挂着两盏硕大花灯,喜气洋洋,其中又大摆筵席,请了方简等人上座用饭。

    白琴和秋亦相对而坐,两人仍是话不投机明枪暗箭吵得不可开交,白凌和方简见状皆是一笑,反而觉得热闹得很,也都不搭理,只任他们吵。

    白琴虽和秋亦不和,但经上回劫持一事,对听君倒不这么排斥,总觉得心里欠她一份人情,左右过意不去。酒过三巡,白凌方简二人于首座唠唠叨叨谈些话,白琴却早已吃饱,搁下筷子走到听君旁边挨着坐下,笑盈盈地道:

    “你今晚可忙不忙?不如我带你去逛逛扬州城的夜市吧?今天过节,这外头可热闹了。”

    听君正在喝汤,因听她这话,倒有些受宠若惊了,连忙放下碗来,望着她粲然笑了笑,刚要点头,又迟疑了一会儿,小心翼翼地去看秋亦表情。

    后者吹了吹汤碗,也早发现她眼神,淡淡道:“看我作甚么?你要是想去就随她去了就是。”

    “就是。”白琴努努嘴,嗤了一声,“咱们俩一处玩,干他什么事,我说你别这么怕他,你越是怕他他越得了意了。”

    听君只是笑,也不好得表示什么,安安静静点了点头。

    座上的白凌闻得白琴此言,摸着胡须思索片刻,也笑道:“说得是,这好好儿的花灯节就该你们年轻人出去玩耍玩耍,老闷在屋里岂不是白白辜负了这佳节么。”语毕,就朝那边津津有味啃着鸡腿的白涉风道:“风儿,秋贤侄和君堡主初来此地,自不熟悉,为父一把年纪了,也不去煞你们的风景,你带着他们出去到处玩一玩,看一看,就当代为父尽地主之谊了。”

    白涉风赶紧咽了嘴里的鸡肉,忙不迭地答应:“是,孩儿遵命。”

    秋亦正想推拒,那边的方简也笑呵呵点头:“对对对,所谓‘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少易也该多出去走动走动,何况两个姑娘家在外,咱们也不放心是不是?”

    他话语尽数被噎在喉,想了想还是默然暗许了。

    待得众人用过饭,白老爷拿了自家花雕和方简在书房下棋对饮,白涉风就领着他们往街上走走。才出了大门,白琴便各种不悦,双手抱臂,噘嘴道:

    “我们姑娘家的出来玩,要你们跟着?真是……”

    秋亦冷声一笑:“谁要跟着你们了,要脸不要?”

    白琴咬着牙啐了一口:“呸!分明是我们先说要出门玩的!”

    “诶诶——”白涉风腆着脸上来把两个人隔开,笑道,“大过节的,都少说两句,少说两句……咱们是出来玩的,人多热闹嘛,对不对?”

    白琴和秋亦对视了一眼,二人很有默契地别开脸。

    “哼。”

    白琴几步就走到听君跟前,一把将她胳膊抱着,亲亲热热地笑道:“听君,我带你去看看这街上的花灯,还有灯谜可猜呢。”

    秋亦只在一旁淡道:“前几日还骂人家是哑巴呢,这会子倒装起好人来了,不知道安的什么心呢。”

    听君汗颜地笑笑。

    白琴白了他一眼,哼道:“要你管,我们走。”

    现下正值夜里最为喧闹的时候,满城的花灯各色各异,亮得都快染红半个天际,路边的百戏,跳索,相扑,鼓板热热闹闹地围聚着一群人。

    白琴拉着听君一路跑,看着新鲜玩意儿就停下来自顾玩一会儿,瞧得别的又开始拉着她跑。端得是嘴上说陪她来逛街,实则自己倒玩得不亦乐乎,听君的体力又哪里跟得上她,正想让她慢一些,白琴见着那前面的花灯立马拍手笑道:

    “来了来了,正是那个,我们去猜灯谜吧!”

    说完就带她拼命挤到那猜谜的人群前面,正对着的花灯上正画一轮圆月。

    白琴伏在上头看了,念叨:“但愿人长久,一字谜。”

    摊子上摆着一堆彩物,大多是女子首饰,瞧着也很精细,其中还有几把文雅的折扇,听君取了几件随意看了看,白琴就拿手肘捅了捅她。

    “你猜得出么?我最不会猜这个了。”

    听君很少出来逛灯会,猜谜这种事对她而言太费脑子,也从来不拿手,故而很是抱歉的笑着摇头。

    “啊呀,你也猜不出?”白琴一脸遗憾,她喜欢看花灯上的灯谜,自己又不会猜,不过觉得知晓谜底之后很是有趣罢了。

    继而又取了另外一盏来看。

    东家是座四合院,打一物,离合格。

    这就更看不懂了,白琴连连叹气。

    听君却还拿着方才那盏明月灯细细思索,前来猜谜的人不少,猜对的却不多,旁边竟有人指着这个猜为“婵”的。

    她低头想了半日,许久得不出答案来,遂也放回花灯,正要去看下一盏,蓦地听身边有人轻声道:

    “是个‘筹’字。”

    她微微一愣,转头看向那人。

    灯离他太近,他半边俊脸亦被火光照得微亮,愈发显得面如冠玉,唇红齿白,偏偏一双眼睛里还带着几分不屑,附近瞧花灯的姑娘早悄悄投了神色过来打量,一面掩嘴笑着,一面窃窃私语。

    “啊!这位公子可是猜的‘筹’?”那小贩笑容满面地递了纸笔,秋亦接过写下字来,那人见之便笑道:

    “公子真难得,这个都让你猜中了,快来挑挑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秋亦低头扫了一片,却没什么能入眼。

    听君只在一旁看他挑,瞧他沉默了许久,竟从那匣子里摸出一个紫檀雕花的小盒,打开来看时,那里头晶莹闪闪放了一对耳饰。

    秋亦若有所思地颔了颔首,侧过身面向她,扬眉道:

    “倒是没见你带耳珰。”

    听君讶然之间,忙摇头比划。

    ——不、不必,我用不着这个……

    秋亦只把她手轻轻撇开,信手取了正要往她耳边比对,手抬一半斗然在空中滞住,他眸中一沉,盯着听君空空荡荡的耳垂,半晌“呃”了一声。

    “……你没耳洞?”

    听君捂着耳朵没发一语,头却越垂越低。

    秋亦望了她好一会儿才将手收回,把那檀香盒子塞到她怀里去:“拿着,早晚也会用到的。”

    这一句话让她发呆好久,亦不知他话里的意思,但又忍不住敢胡思乱想。

    那边白琴已看了一圈儿的花灯回来,恰发现秋亦猜中了,便惊奇道:

    “你居然猜到了?”

    后者理也没理她,白琴看着他所写的那个字,细细品味,顿觉十分有理,稀奇的很,忙又捧了方才那个离合格的谜底凑过去。

    “那这一个呢?这一个是什么?”玩心一起也忘了和他吵闹,不想秋亦只冷冷转身过去:

    “不知道。”

    看他这幅模样,白琴抱着花灯朝他呸了呸,一时心头添堵:“不知道就算了,拽什么拽。我找别人问去。”

    说完还不忘挽着听君:“我们走,别和这种人呆久了,连个节都不会让你好好过的。”

    白琴和听君在前面走,昔时几人只在后面慢慢儿跟着。身边路过一处嫣红之地,白涉风忽而停下脚来,仰头往上看了一看,随即就搓着手笑嘻嘻地向秋亦问道:

    “师兄,咱俩也难得聚上一遭,好久未曾喝花酒了……今日良辰好景,不如去里头喝上一杯,你看如何?”道完,也向昔时看去:“君公子也一块儿来吧。”

    秋亦身形一震,目光有意无意扫了扫前面两个人,不自然道:“我就……不去了。”

    昔时抿了抿唇,也接话:“我也……”

    言语还没出,前头的白琴已然是听见了,伫足拉了听君回头高声冷嘲:“这种地方,平日里你们两个不是常去么?眼下怎么这么好面子,又不去了?做给谁看啊?”

    秋亦听罢,突然微微一笑,颔首道:“我酒量不好自是不常去,不过这位君少侠可不一般,依我看你们二人倒能上去喝上一晚。”

    知晓他是故意当着听君的面接他老底,思及那日德顺青楼内,听君也确实是见他在场,昔时当即有些心烦,愠道:“诶,我怎么就经常去这种地方了?别血口喷人,我哪次去不是带上你一块儿的!你一样跑不掉!”

    听他这气话说着可笑,秋亦摇头冷哼,也懒得再开口。

    前面白琴办了个鬼脸,对着他们刮了刮脸颊:

    “不害臊,两个伪君子,谁理你们。”

    当下就朝前街去了。

    *

    白琴玩耍那是看一幕逛一幕,走马观花,一遇上有趣的事物哪里还管得了听君,挤在那岸边自顾自看那瘦西湖上的水秋千,一个劲儿的叫好。

    周围人群熙熙攘攘,那观赏者甚多,听君又不喜推搡,很快便落在后面,等再抬头去瞧,哪里还有白琴的身影。她茫然四顾,西湖沿岸尽是密密麻麻的人头,想在其中寻人谈何容易。

    一时听那湖畔一阵欢呼喝彩,旁边的人就更加激动了,肩膀往前一蹭就将她撞到在地。

    这人群里倒下难免会被人踩踏到,听君吓得不轻,心里砰砰直跳,只得先用手护着头,暗道不好。自己又没法说话,这会子只怕也没人发现她摔倒,倘若真正这么多人踩上来那该怎么办?不想这时,背后忽有人用手自她腰上一握,大力一拉就把她拽了起来。

    听君只觉眼前一花,等定神之时,自己已然在街道之上,离那河畔数丈之远,此地倒没这么多的人。她暗暗松了口气,耳边听秋亦沉声问道:“没事吧?”

    思及方才情况,她呼吸急促,心有余悸地摇了摇头。

    想是他一直跟在身后才又救了自己一命。听君心下感激之余,又觉自己欠他良多,刚侧过脸想去看他,怎料秋亦也正凑在她脸颊之旁,四目相对,近在咫尺,对方似也有些讶然,浅浅吐息一阵一阵落在鼻尖。

    听君一下子惊得面上通红,可又如何也移不开始视线……

    “云姑娘!你没事吧!”

    大老远瞧得真切,白涉风急急忙忙奔了过来,身旁的昔时却比他跑得还快,一把将秋亦还揽在听君腰上的手拔开,反而理所当然地抱着她双肩,一本正经道:“怎么样?适才有没有伤着?”

    背后一股寒意,听君浑身一颤,把他手小心拂下,有些尴尬地对他笑了笑。

    ——我没事,害你们担心了。

    侧头看了一眼白涉风亦在此处,料想他们只怕是一路相随,心底里倒有些不好意思。

    上下左右打量完毕,见她确未受伤,昔时仍是气道:

    “这白琴也太不靠谱了!哪有人这样的!嘴上说着好听,一溜烟儿就不见人影了。”

    白涉风虽也觉得过分,但到底是自家妹妹,总得在外人面前给她留几分脸面,故而打着哈哈笑道:“女娃娃嘛,贪玩儿,不小心,不小心……”

    昔时白了一眼:“上回不小心给人抓了去,这回又不小心想害一条命么?”

    白涉风挠了挠头:“话不能这么说嘛……”

    他二人在这儿说话,听君却悄悄侧目,留意到秋亦静静地负手立在那儿,表情淡淡,看不出情绪,她瞧了少顷,冷不丁见他眸子一偏也睇了过来,忙躲开视线。

    秋亦偏头看了她一阵,似乎微不可闻地轻轻叹了一声,也不言语,举步就往前走。

    听君微微愣住,想起自己还没向他道谢,遂也小跑着跟了上去。

    这边,昔时正把白琴从头到尾批了个遍,刚一抬眼,却瞧见听君早已默然无言地尾随在那人后面,他声色一凝,只望着她背影久久无语。

    “君堡主?”白涉风拿手在他眼前挥了数下,后者才反应过来。

    “怎么了?”看他眼色古怪,他不由关切,“你病啦?”

    昔时没好气的骂道:“你才病了!”

    “……”后者自讨没趣地耸了耸肩。

    昔时皱着眉低头,隔了一会儿突然上前一把搭在他肩上,说道:

    “走,我们喝花酒去!”